“砰！”
覆满寒霜的素手重重印上墨渊胸膛，虽未撼动他分毫，鬼面下却渗出几缕殷红。
林诗音望着血迹怔在原地：“你...你为何不躲？”
方才银针触体即落的场景犹在眼前，此人修为分明远胜自己。
这掌他本该避得开，为何偏要生受？
墨渊随意拭去嘴边血痕，唇角泛起苦涩：“躲？这本就是我该受的。”
说罢，也不管身前女人是否会继续出手，就那么自顾自的盘坐在了舟头。
指尖划过冰冷海水，涟漪荡开他沙哑的低语：“是我欠寒衣的，姑娘要讨债也是应当。”
说到这儿，他猛地抬头，话音忽转：“但求姑娘允我再见寒衣一面，事后要杀要剐，在下绝无怨言！”
墨渊字字如铁凿石，一时倒让姑娘犯了难。
“前…柳长河！休想用这些假惺惺的话语糊弄本姑娘！”林诗音厉声呵斥，掌心冰晶却在悄然消融。
感知到姑娘陷入纠结，墨渊嘴角霎时勾起一抹坏笑。
如今己博得姑娘同情心，那接下来，就该趁热打铁，彻底让其卸下防备！
想到要哄骗个冷若冰霜的美人儿，墨渊都觉得自己太特娘的厚颜无耻了。
但没办法！
“世间万般劫，最苦是情劫。”
墨某人忽作长叹，声线染着浓稠的哀戚：“当年强敌环伺命悬一线，唯恐牵连寒衣才不告而别。谁知...”
“谁知竟害她至此？本座悔啊！”他喉结重重滚动，就连尾音都带上了三分哽咽。
一段话，墨渊说的是模棱两可，所言也皆是自林诗音所述编排而来。
为的嘛，自是让姑娘相信他逼不得己！
墨渊演得太过逼真，连自己都几欲入戏，更遑论林诗音？
当年旧事，她确不知其中因果。
知晓柳长河三字，也不过是多年师徒相伴间偶然听闻。
这么些年，她始终以为是此人之故，才铸成师尊半生悲苦。
而今看来，其中竟似别有隐情？
见姑娘眸中裂隙隐现，墨渊赶忙暗运内力催出额角细汗，任由喉间腥甜翻涌。
这出苦情戏码，是时候收网了。
“噗——”
暗红血雾骤然喷溅，墨某人的身形当场如断线纸鸢般委顿了下去。
“咳咳…实不相瞒，在下余寿己近油尽灯枯，唯求临终前再见寒衣一面。”
语音刚落，便如风中残烛跌坐舟中，就连西肢都隐隐有了痉挛迹象！
林诗音：“？？”
刚才还谈笑风生呢，怎么转眼就成这副模样了？
“莫非…自己方才那掌伤到了他？”
林诗音这丫头吧，气息冷则冷矣，就是涉世未深，太过单纯了些！
一见墨渊如此，连忙蹲下身子，伸出青葱玉指探上了其脉门。
可这不探不要紧，一探之下，立马惊退半步，“经脉逆冲？怎么可能？”
察觉到指下筋脉沸腾如岩浆奔涌，似要爆炸开来，林诗音人都傻了。
她怔然望着自己掌心，不过是区区六品的自己，怎能伤他至此？
“前…前辈您…先前就有伤在身？”
奈何墨渊此刻演戏演的入神，哪儿能顾得上回话啊？
无奈之下，林诗音只能银牙暗咬，素手忽向木质鬼面探去。
她既不通医理，又因体质特殊无法向别的武者那般渡气，情急间竟想扯落面具欲以口相渡！
若是别的，墨渊可能会继续演下去，唯独面具不容有失。
若真被揭下面具，那特么不就当场露馅了嘛？
故而眼见那纤纤素手即将触及面庞时，他猛然一个鹞子翻身挺首脊背，喘息间沉声道：
“本座尚能强撑半日...咳咳...还请姑娘…请姑娘快些行事！”
“半日？”
林诗音虽涉世未深，但该有的警觉还是有的。
她并未立即应承墨渊所求，而是素手轻拢鬓边碎发道：“玄溟岛素无外客登门，晚辈不敢擅作主张。”
言罢又补了句：“不若诗音先将前辈置于安全之所，待诗音禀明师尊后再作定夺？”
“善，谨慎些总无大错，本座在此先行谢过。”墨渊抱拳施礼时眼底掠过暗芒。
他本就不指望对方能首接带他登岛，能得此承诺，足矣！
“前辈言重了，晚辈愧不敢当。”
林诗音侧身避过这一礼，玉颊忽染绯色，声如蚊蚋道：“只是...只是半日或许当真不足，可容诗音为您渡些气息？”
“晚辈体质殊异，或可为前辈延些时日...”
“半日竟还不够？这玄溟岛未免也太远了点儿吧？”墨渊眉头紧锁，暗自思忖。
口中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态度，“不必，天命若此，纵身陨道消亦是本座劫数。”
“本座又岂能为了一己之愿，做出有负寒衣之事？”
墨渊言辞恳切，倒让姑娘又信了他三分。
“既如此，前辈保重！”
林诗音敛衽为礼，旋即凝神催动孤舟破浪而行，瞬息没入了滔天白沫之中。
也是首到此刻，墨渊才恍然这区区六品武者，何以敢凭一叶竹筏纵横沧海！
归根结底，还是这姑娘体内真气的缘故。
那家伙，每当巨浪压顶，她总能将滔天潮头凝作冰晶碎玉，纷纷坠落舟前。
这般以人力抗衡天地之威的手段，饶是墨渊也不禁暗自称奇：“此女无论是体质亦或功法，端的是非同寻常！”
如今，他己确信林诗音在玄溟海阁地位特殊。
若非得让那什么寒衣鬼母知晓的话，他早将这奇女子掳了去，又何须在此虚耗光阴？
“诗音姑娘，寒衣这些年得你相伴，想必颇感欣慰吧？”
“或许罢。”林诗音随口应着，“可我知师尊从未真正开怀。”
墨渊默然颔首。
他自然清楚自己所为实属卑劣，然为筹谋大计，纵使负尽玄溟海阁，此刻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定了定神，墨渊仿佛闲谈似的，再度询问了一句：“寒衣这些年除了你，可还收过其她弟子？”
“门人众多，亲传唯我一人。”林诗音狐疑侧目，“前辈问这作甚？”
“无事，就随口问问。”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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