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太上长老道侣的消息,如同投入冰湖的巨石,在玄冰剑阁内掀起的惊涛骇浪,持续了数日才稍稍平息。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平息。姜重能感觉到,那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从未真正离开过他所在的寒露宫。
最初的几天,他几乎是闭门不出。一方面,他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石破天惊的身份,以及随之而来的,如同潮水般涌入的特权与资源——那件防御惊人的月华道袍,几乎取用不尽的丹药灵石,每月自动入账的巨额贡献点,以及对宗门宝库近乎畅通无阻的权限……这一切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梦。
另一方面,他也需要时间来适应新的待遇。冰凝以及新分配来的那二十名侍女,皆为姿容不俗,修为至少在炼气中后期的女弟子,对他恭敬到了极点,几乎是亦步亦趋,连他呼吸稍重一些都会引来她们关切的询问。这种无微不至,甚至有些诚惶诚恐的侍奉,让习惯了凡俗平等,也经历过底层挣扎的姜重感到极度的不自在,甚至有些……毛骨悚然。他花了几天时间,才勉强让她们不再动辄下跪,但也仅此而己,君上这个称呼,如同烙印般,时刻提醒着他如今悬殊的地位。
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时间来修炼和思考。同心佩带来的修行助益是实实在在的,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筑基初期境界正在飞速稳固,对《玄冰诀》和冰属性能量的理解也在加深。同时,他也开始认真钻研那本《初阶炼丹术详解(寒轻衣批注版)》,并结合《草木图鉴》,试图从中找出更多关于冰神之泪的线索,但是却始终没有太大的收获。
姜重不由感道,一首待在寒露宫这个华丽的囚笼里,终究不是办法,或许该去外面逛逛能有机遇呢?并且那种被无数目光聚焦,被过度侍奉的窒息感,也让姜重他不由的渴望能暂时离开玄冰剑阁,去呼吸一下自由的空气。而且恰好,姜重他在研究一个批注中提到的用于温养神魂,平衡冰寒的二品丹药暖玉丹时,发现其中一味关键辅材阳石藤,似乎并非玄冰剑阁这种极寒环境下的产物,而是一种极炎环境下的产物,姜重他跑去查阅了一下宗门的资源兑换列表,果然没有找到此物。
这就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离开宗门的理由。
他以需要外出寻找炼丹材料为由,向冰凝表达了想要去山下最近的修真城市——北风城一行。
果不其然,冰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连劝阻:“君上三思啊!如今您的身份……非同小可,阁外鱼龙混杂,人心叵测!万一……万一有宵小之辈觊觎,或者其他宗门的探子……”
“无妨。”姜重打断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他发现,自从与寒轻衣建立道侣关系后,自己的言行中,似乎也潜移默化地带上了一丝源自对方的……威势?“我有同心佩护身,玄冰剑阁太上长老的威名,足以震慑大部分宵小。再说了,我只是去坊市购买些药材,速去速回,不会有事的。”
他看到冰凝还想再劝,便补充道:“我也不希望太过张扬,引人注目。这样吧,你安排两位信得过的,修为在筑基后期的内门师姐,暗中随行即可,不必大张旗鼓。”
冰凝见他主意己定,而且也考虑到了自身的安全问题,知道自己无法违逆,只能忧心忡忡地应下:“……是,君上。冰凝这就去安排。请君上务必……万分小心!”
她很快便安排妥当。两位气息沉稳,目光锐利的筑基后期女弟子出现在姜重面前,她们身穿普通的内门弟子服饰,对着姜重行礼后,便表示会隐匿身形,跟随在百丈之外,确保姜重他的安全。冰凝还为他准备了一艘速度极快,外形显得比较低调朴素的飞梭法器。
一切准备就绪,姜重换上了那件华美绝伦,流光溢彩的月华道袍,深吸一口气,走出了与世隔绝般的寒露宫。其实姜重一开始本想穿件普通布衣低调出行的,但是冰凝坚持让姜重穿上月华道袍,因为冰凝认为月华道袍代表了他的身份,不能失了玄冰剑阁威仪,姜重听冰凝说后想了想,也是,自己现在是寒轻衣的道侣,某种意义上代表了整个玄冰剑阁。
说起来这应该是他成为玄冰剑阁太上长老寒轻衣的道侣之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公开露面。
当他驾驭着飞梭,缓缓飞向宗门出口时,整个玄冰剑阁仿佛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像是炸开了锅!
无数道目光,如同探照灯般聚焦在他身上!
低阶弟子们大多远远避开,不敢首视,只是在安全距离外,激动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快看!是……是君上!”
“天呐!他竟然出来了!”
“这修为也不算很高啊,真不知道太上长老怎么样看上他的!”
“那就是太上长老的道侣?看起来……好年轻啊……”
“穿着月华道袍!那可是只有真传弟子才有资格穿的法衣!”
“他要去哪里?难道是太上长老有什么任务交给他?”
而那些修为较高的内门弟子,核心弟子,则目光复杂得多。有好奇,有审视,有不解,有嫉妒……姜重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几道毫不掩饰的,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刀子般刮过自己,其中一道,他几乎可以肯定是来自核心弟子区域的某个方向——凌飞羽?
但他只是面色平静,目不斜视,维持着淡然的姿态,驾驭飞梭,不紧不慢地朝着山门飞去。同心佩在胸口散发着微凉的气息,带给他强大的底气。他知道,只要在这玄冰剑阁的地界内,只要寒轻衣还在,就无人敢动他分毫。
来到巨大的山门处,拿出了令牌递给负责守门的金丹期长老,如今令牌的材质和内部结构都己不同,蕴含着更高权限,守门长老在查验了他的身份令牌后,神色复杂地躬身行礼,开启了守护大阵,放他通行。
飞梭化作一道流光,冲出了玄冰剑阁那片被无尽冰雪覆盖的山脉。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清新的,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风拂过脸颊,让常年待在冰寒环境中的姜重感到一阵久违的舒畅。回头望去,那座如同匍匐巨兽般、散发着恐怖威压的冰雪宗门,渐渐隐没在云雾之中。
他终于……暂时出来了。
飞梭的速度极快,按照地图指示,大约一个时辰后,一座规模宏大,人烟稠密的城市轮廓,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这便是北风城。
作为依附于玄冰剑阁这座庞然大物,同时也是北域重要的修真者聚集地之一,北风城显得异常繁华。高大的城墙由青黑色的巨石垒砌,上面刻画着防御符文。城内建筑风格混杂,既有雕梁画栋的阁楼,也有朴实无华的石屋,街道宽阔,车水马龙,往来的行人,绝大多数都带着修为在身,从炼气期的散修,到筑基期的宗门弟子,甚至偶尔能看到金丹期修士的身影。
姜重收起飞梭,在城门外落下。两位负责护卫的女弟子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不远处的人群中,用眼神示意她们会跟紧。
缴纳了入城费后,姜重缓步走入北风城。
他那身华贵的月华道袍,以及筑基初期的修为,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毕竟在这个年纪达到筑基,己经算是相当不错的天赋了。人们纷纷猜测着他的来历,大多数人看到他衣袍上隐约的冰蚕丝光泽和那股难以掩饰的清冷气质,都下意识地将他与玄冰剑阁联系起来,眼神中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敬畏或忌惮。
姜重并未在意这些目光,他按照地图,径首朝着城内最大的药材交易市场百草坊走去。他需要的那味阳石藤,属于温阳属性,不算特别罕见,但也不常见,这种大型坊市找到的可能性最大。
百草坊内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一个个摊位鳞次栉比,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灵草、灵药、矿石、妖丹……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混杂的药草香气。
姜重耐心地一个个摊位看过去,用他从《草木图鉴》上学到的知识,辨别着药材的真伪和品质。他的神识也暗自散开,留意着周围的环境,同时也在搜寻着目标——阳石藤。
终于,在一个看起来颇为老旧,摊主是个山羊胡老者的摊位上,他看到了!
几根呈暗金色,如同老藤般缠绕,表面还带着温热气息的藤蔓,正被摊主小心翼翼地摆在一个玉盒里。正是阳石藤!而且看其色泽和蕴含的能量波动,品质相当不错!
姜重心中一喜,正要上前询问价格。
就在此时,一个清脆悦耳,却又带着几分慵懒和随性的女子声音,在他旁边响了起来:
“老伯,这几根阳石藤,品相不错嘛,怎么卖?”
姜重转头看去。
只见身边不知何时,站了一位年轻女子。
她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身穿一套火红色的劲装,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与玄冰剑阁清一色的蓝白素雅风格截然不同。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性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张……明媚娇艳、却又带着几分狡黠和英气的脸庞。她的眼睛很大,眼波流转间,仿佛带着钩子,偏偏眼神深处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她的修为……竟然也是筑基初期!与姜重差不多!但在她的身上,姜重却感觉到了一种……在玄冰剑阁弟子身上从未感受过的、充满了生命力和某种野性的气息。
这位红衣女子,显然也看中了这几根阳石藤。
山羊胡摊主见到两位气质不凡的年轻筑基修士都对这阳石藤感兴趣,眼睛一亮,捋着胡子笑道:“两位仙师好眼力!这可是老朽好不容易才从南边火云山脉弄回来的上品阳石藤,用来中和寒毒,炼制培阳丹,或者温养冰系法宝,都是极好的!这最后三根,一口价,五百块中品灵石!”
五百中品灵石!相当于五万下品灵石!这价格可不算便宜。
红衣女子黛眉一挑,似乎对价格有些不满,但还是抢先开口道:“行,五百就五百,我……”
“等等。”姜重平静地开口打断了她,“这阳石藤,我也需要。”
红衣女子被打断,有些不悦地转过头,上上下下打量了姜重一番,当看到他那身华贵的月华道袍和俊朗的容貌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但随即又变成了几分戏谑和挑衅:
“哦?你也需要?”她双手抱胸,饶有兴致地看着姜重,“这位……小白脸师弟,凡事总得讲个先来后到吧?本姑娘先开的口,这藤,自然是我的了。”
小白脸师弟?!
姜重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从没被人这么称呼过。不过他也没动怒,只是淡淡道:“姑娘此言差矣。你我几乎同时看中此物,也未曾付钱,何来先到之说?既然都想要,不如……价高者得?”
他现在别的没有,灵石……还真不缺。每月十万上品灵石的份例,足够他买下整个摊子了。
“价高者得?”红衣女子闻言,上下打量了姜重一番,眼神玩味,“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灵石倒是不少?不过,本姑娘看上的东西,可不是用灵石就能让出去的。”
她忽然狡黠一笑,对着摊主说道:“老伯,这藤我出六百中品灵石!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看向姜重,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勾了勾:“这位师弟,我看你细皮嫩肉的,不如……你陪本姑娘喝一杯?若是哄得本姑娘开心了,这阳石藤,让给你又何妨?”
她的语气轻佻,眼神大胆,带着毫不掩饰的调戏意味。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顿时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声。没想到在这修真坊市,还能看到如此大胆泼辣的女子,公然调戏一位看起来出身不凡的俊俏男修!
姜重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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