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苏瑾瑜坐在轮椅上，静静听着窗外隐约传来的、庆祝婚礼的民间小调。
阿梨在整理行装。
谢云辞站在门边，如同最忠诚的护卫，目光却始终关切地落在她身上。
“谢少主可知，” 苏瑾瑜忽然轻声开口，声音清澈依旧，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昭明女帝……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抬起眼，望向谢云辞，面纱上的珍珠在烛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却又仿佛深藏着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旋涡。
谢云辞心中一震，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映照人心的眼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从未见过这位昭明女帝……
药谷地处大山深处，与外界鲜少联系，虽与中原有药材往来，但极少涉足庙堂之高。
关于那位传奇女帝的消息，他大多也是从往来客商、江湖传闻以及……最近在苗疆时，蚩离王刻意筛选过的信息中拼凑而来。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客观，如同在陈述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实：
“她……是一位传奇。” 谢云辞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皇城。
“民间传说，她的身世……颇为坎坷。” 他斟酌着词句，尽量避开那些可能刺激到她记忆的细节，“有传言说她身上流着一半苗疆圣女的血脉，她的母后乃是苗疆前圣女月漓，她本是大燕唯一的长公主，却自幼与家人失散，在大胤长大，历经磨难……”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由衷的敬意，这敬意并非伪装：
“但她回归大燕后，以一己之力，统御大燕，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群雄并起、战火纷飞的乱世中，硬生生为大燕百姓开辟出一方安宁的天地。”
他顿了顿，想起了苗疆之外那些关于昭明女帝铁血手腕、智计百出的故事，“她以女子之身，行帝王之事，手腕魄力，不输任何男儿。更难得的是……”
谢云辞的目光重新落回苏瑾瑜身上，眼神复杂难辨，似乎在透过眼前柔弱的面纱，看向另一个坚韧不屈的灵魂：
“她以两国共治的方式终结了与大胤之间延续百年的血战。民间有传言，这场联姻，非为私情，而是为了……天下苍生不再受兵燹之苦。”
他说出“天下苍生”西个字时，语气格外沉重。
这西个字原本是他心中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女帝最深的敬佩之处。拾月凤羽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而这段话，首到多年以后，都犹如一把钝刀在割他的心。
因为现在的他并不知道，真正的昭明女帝，那个本该睥睨天下、守护苍生的人，此刻正被困在轮椅上，记忆被封印，身份被窃取，成为敌人手中最锋利的刀！
“她……很了不起。” 谢云辞最终用这西个字做了总结，这简单的评价背后，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敬佩之意。
苏瑾瑜静静地听着，面纱下的神情看不真切。
当听到“身世坎坷”、“一半苗疆圣女血脉”、“终结血战”、“天下苍生”这些字眼时，她覆在薄毯下的手，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腕间的银铃，又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带着温热感的震颤，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呼应着这些话语。
心底那片空茫的迷雾深处，似乎有模糊的影像在剧烈地翻腾，带着铁与血的气息，带着高台之上的凛冽寒风，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责任感和刻骨的孤独
“终结血战……为了苍生……” 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词，清澈的嗓音里带着一丝奇异的迷惘和……向往？仿佛那是什么遥远而熟悉的东西。
“那她……一定很累吧？” 她下意识地问出口，这问题来得突兀，连她自己都微微一怔。
谢云辞闻言，心头猛地一颤。
这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心湖激起了强烈的涟漪。
他看着眼前坐在轮椅上面露迷茫的“凰烬圣女”，那双清澈眼眸中流露出的，是对那位素未谋面却名震天下的女帝，一种近乎本能的、深刻的共情。
“她竟能想到这一层……” 谢云辞暗自惊讶。
他想起自己方才描述的昭明女帝——统御山河、终结战乱、肩负苍生……那是何等沉重的担子！
寻常人听到，只会惊叹其功绩、仰慕其威仪，谁会想到那无上荣光背后的疲惫与艰辛？唯有真正心思细腻、感同身受之人，才会发出这样的疑问。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谢云辞心头。
一方面，是对凰烬这份敏锐感知和温柔心性的动容。
她虽身处苗疆，纯粹至善，却有着一颗能跨越身份、去体察他人不易的玲珑心。
这份纯净的共情力，让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看向她那充满爱恋的眼神不自觉地又柔和了几分。
而另一面，这个问题也勾起了他自己对那位传奇女帝更深的、带着一丝心疼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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