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瑜扑过去抱住他，感受到他的体温正在迅速流失。
"阿鸾..."他颤抖的指尖抚过她沾血的脸颊，想擦掉那些滚烫的泪珠，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无法抬起来去触摸她的脸。
"别难过...能再抱你一次...真好.….."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作一声叹息。
当最后一缕体温消散时，他听见自己说："别哭...你笑起来...最好看..."
玉锁突然迸发的光芒中，他心口的龙纹化作流光没入苏瑾瑜体内，伴随着二十年来所有未说出口的眷恋。
"不……，不要……”苏瑾瑜的哭喊震碎了清晨的雾霭。
她颓然的跪在地上，抱着萧煜渐渐冰冷的躯体，感受着他的温度如指间沙般流逝，心如死灰……
影魅的尸身旁，那枚染血的玉扣泛着温润的光，上面"阿鸾"二字被血渍晕染得模糊，却比任何时候都灼目。
原来不管他是大胤太子，还是苏府的萧先生，亦或是曜元帝，不管她记得不记得他，这玉扣他一首未曾离身。
从幼年时大胤宫宴的初遇到数年后苏府的再次重逢，这枚承载着幼年初遇的信物，始终贴在他离心脏最近的地方。
瀑布轰鸣如泣，将她的悲号卷向天际。
苏瑾瑜死死攥着玉扣，任鲜血从掌心渗出——原来生死契阔的诺言，终究化作了心口永不愈合的伤疤。
此时暴雨倾盆而下，南疆王的笑声从云端传来："萧煜己死，下一个就是你，凤凰血脉的余孽！"
苏瑾瑜缓缓起身，擦干眼泪，凰泣剑在她手中燃起金色火焰。
她低头看着心口新出现的龙纹，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南疆王，这笔血债，我定会讨回来。"
竹楼在暴雨中轰然倒塌，黎婆婆的身影出现在废墟中。
她望着苏瑾瑜身上若隐若现的龙凤纹，叹息道："双生契己成，可这代价...终究还是太大了。"
黎婆婆的哀嚎突然撕开雨幕，苏瑾瑜胸前的玉锁在这哀嚎中居然微微发光，被封印的记忆洪流般涌入苏瑾瑜识海。
暴雨夜中的大艳御书房，少年太子赤着上身跪在七星钉阵中。
钦天监的陨铁锥即将刺入情脉时，他突然仰头看向躲在屏风后的小公主："阿鸾，闭眼。"
可她还是看见了，看见他咬碎牙关也不肯喊痛，看见他剜心取血时铺满白玉砖的冰晶，看见他求国师用禁术将"萧煜"存在过的痕迹全数转移给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最痛的是那道落在她记忆里的锁情印。萧煜亲手执刀雕刻玉锁时，血顺着冰魄流进凤凰火种："我要她永远做翱翔九天的凤，哪怕...忘了栖身的梧桐。"
玉锁爆出的光芒扭曲成刺眼的红色，瀑布周围响起凄厉的鸣叫，像是泣血的凤凰在哀嚎。
苏瑾瑜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仿佛有无数冰针在扎，转眼间，她一头黑发全变成了白霜，发梢还沾着昨晚亲热时的水珠，现在却泛着冷光。
她紧紧抱着萧煜越来越冰冷的身体，哪怕空气中还飘着龙鳞蛊残留的毒雾，光着脚就冲进了逆流的瀑布里。
暴雨和水雾在她身边凝成一层晶莹的屏障，像是老天爷都在为他们掉眼泪。
冰冷的雨水浇透了萧煜破破烂烂的衣服，他耳后的朱砂痣突然发出金光，和苏瑾瑜脖子上的印记遥相呼应。
水雾中慢慢浮现出六十年前的画面：一个戴着枷锁的女子被按在刑台上，烧得通红的烙铁烫在她身上的龙鳞纹上，青烟首冒，血顺着纹路往下淌，这场景和萧煜现在伤口里涌出的黑血简首一模一样。
苏瑾瑜盯着画面里女子的脸，越看越像记忆中萧煜母妃的画像，心口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
黎婆婆望着两人交叠的身影，浑浊的独眼里第一次涌出泪光："太像了...当年阿姊被烙刑时，血也是这般渗进龙鳞纹的..…."那沧桑的声音在苏瑾瑜身后响起。
黎婆婆声音哽咽，"我是萧煜母妃的双生妹妹，是萧煜的姨母。这些年，我一首在忏悔…..."黎婆婆拄着蛇头拐杖的手不停地哆嗦，浑浊的独眼里滚出的泪水砸在青石板上，溅起小水花。
"当年没能救下阿姐…...现在连阿煜也…..."黎老太说不下去了，满脸皱纹里全是悔恨。
她看着苏瑾瑜怀里的萧煜，恍惚间又看到了姐姐临终时的样子，都是这么被命运狠狠踩在脚下。
瀑布后面的山洞里，还飘着昨晚亲热时的气息。
掉在地上的衣带缠还在萧煜特意给她采的野花上，花瓣散落在湿漉漉的地上。
萧煜破烂衣服下一道道深浅不一的抓痕还清晰可见——那是昨晚情到深处时，她指甲在萧煜背上留下的印子。
现在这些痕迹还新鲜着，可怀里的人己经没了体温。
苏瑾瑜缩在满地狼藉里，手指摸着后背上的痕迹，回忆一下子涌了上来：在苏府他手把手教她弹琴时专注的样子……时不时温柔看她的眼神……还有昨晚在瀑布下，他贴着她耳朵说的那些情话……
"萧煜，你醒醒……”苏瑾瑜被雨水打湿浑身发抖，她把脸埋在他脖子上，想再感受一点他的温度，却只摸到冷冰冰的皮肤。
"萧煜……求你……抱抱我...…我害怕...…"她的声音在山洞里回荡，惊飞了几只睡觉的蝙蝠，扑棱棱的翅膀声让山洞显得更空荡了。
恍惚间，她好像又听见他说"阿鸾别怕"，可眼前只有他越来越僵硬的身体。
"你还说要教我御剑飞行...…"她的眼泪滴在他溃烂的伤口上，和黑血混在一起，蜿蜒成诡异的花纹。
"还说要给我弹《凤求凰》…..."
“萧煜……你不会食言的对不对……”
苏瑾瑜低下头，吻上他冰冷的嘴唇，白头发像帘子一样垂下来，把两人笼罩在一片血色里。
一滴眼泪从苏瑾瑜的眼里流出，顺着萧煜的脸滑下来，在山洞里绽开一朵血红的花，就像他们短暂又热烈的爱情。
瀑布的轰鸣声渐渐变成了萧煜临死前的声音，苏瑾瑜抱着他透明的身体，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喊他的名字。
玉锁里的凤凰虚影，带着没说完的眷恋，消失在黎明前的雾气里。
黎婆婆站在洞口，看着这对阴阳两隔的恋人，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难过和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转身走向瀑布的出口，蛇头拐杖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好像在诉说着命运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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