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梆子声穿透潮湿的雾气，帐幔被穿堂风掀起一角，露出外头浓稠如墨的夜色。
苏瑾瑜的睫毛突然轻轻颤动，在枕上辗转了半晌，缓缓睁开双眼。
她的瞳孔像两泓新融的雪水，澄澈透亮得近乎透明。
陌生的玄色帐顶垂着金线绣的凤凰暗纹，在摇曳的烛火下泛着冷光，她却盯着那抹光影，像是孩童初见世间万物般好奇。
月光透过窗棂爬上她苍白的脸颊，映得那双眼睛愈发干净纯粹，不见分毫阴霾。
若此刻萧煜在场，定会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
浑身湿透的苏府二小姐蜷缩在他怀里，也是这样用清澈又惊恐的眼神，望着他手中的匕首。
而如今这双眼睛里，连惊惶都化作了懵懂。
她想要撑起身子，却只觉西肢仿若被灌了铅。
指尖在空中虚抓了几下，才从干涸的喉间挤出气若游丝的声音："这是......何处？"
帐外的脚步声骤然凌乱，阿梨几乎是撞开帘子冲进来。
青瓷药碗在她手中晃出涟漪，当看到苏瑾瑜清醒的模样时，眼底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
可下一刻，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撞进她的视线，笑容僵在嘴角，血色也跟着从脸上褪去。
"糟糕，现在的小凤凰比前几日醒来时更像一张白纸了。"阿梨攥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指节泛出青白。
她清楚记得昨日换药时，苏瑾瑜后颈那道暗红咒纹明明己淡了些许，青冥大巫女说这是记忆尚未完全被封死的征兆。
可此刻看着那双如同初生幼兽般懵懂的眼睛，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定是蚩离那魔头察觉不对，又暗中加重了失忆咒！
"你......？"苏瑾瑜突然开口，烟火长明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烟火长明处最新章节随便看！目光像山间最清冽的泉水，"你好像很难过？"
阿梨猛地惊醒，睫毛上凝着的泪珠险些坠落。
她慌忙用袖口擦了擦眼睛，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怎么会！凰烬圣女，您能醒来就是天大的喜事！"
话音未落，又想起此刻自己连小凤凰的真正的名字都要瞒着她，心里酸涩更甚。
苏瑾瑜勉力支起身子，苍白的指尖刚触到药碗，阿梨立刻伸手托住碗底。
滚烫的药汁在碗里荡出细小的涟漪，映着她泛红的眼眶。
当苏瑾瑜咽下苦涩的药汁，突然仰头问道："凰烬......是我的名字？为什么我都不记得……"
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那双眼睛干净得近乎残酷，像从未经历过尘世风霜的幼兽。
阿梨捏着衣角的手骤然收紧，绣着金凤凰的袖口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您只是......只是受了重伤，好好休养便会想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扶住苏瑾瑜的后背，将药碗凑到对方唇边时，特意对着药汁轻轻吹气。
透过单薄的寝衣，掌心触到嶙峋的肩胛骨，硌得人生疼。
而当指尖不经意扫过那依旧平坦的小腹，阿梨的心猛地一揪——那里正孕育着月余的小生命，脆弱得经不起半点折腾。
"先把身子养好吧......"阿梨低声呢喃，将煨着参汤的小陶罐往炭炉边挪了挪。
跳动的火苗照亮她泛红的眼眶，也照亮苏瑾瑜苍白的侧脸，"月余的身孕经不起半点折腾，以后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帐外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一声接着一声，敲在寂静的夜里，也敲在阿梨悬着的心上。
药碗见底时，苏瑾瑜突然歪了歪脑袋，目光落在阿梨泛红的眼眶上：“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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