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珘端坐在铺着兽皮的矮榻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
穹庐外传来匈奴人粗犷的歌声和酒器碰撞的声音，浓烈的羊肉腥膻味透过帐幔钻进来，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今日初见挛鞮骨浑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那个高大如铁塔般的男人居高临下，鹰隼般的眼睛扫过他全身时，夏珘差点控制不住颤抖。
“公主，单于命人送来了合卺酒。”绾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鎏金银壶进来，声音压得极低，“外面那些匈奴人喝得正欢，说……说是要学中原人闹洞房。”
夏珘冷笑一声：“他们敢，欺人太甚！”
他接过银壶，凑近闻了闻，浓烈的马奶酒气味冲得他皱了皱鼻子。
夏珘刚放下酒器，帐外就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挛鞮骨浑掀开帘子大步走了进来，带进一股浓重的酒气和草原夜风的寒意。
“公、公主……”匈奴王的声音比白天柔和了许多，却因醉酒而有些含糊，“那些混账东西非要跟来……我、我把他们都赶走了……，不会让他们扰了公主的清静的。”
夏珘抬眼看去，挛鞮骨浑小麦色的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那双深邃锐利的眼睛此刻竟有些迷离。
他穿着暗红色的婚服，腰间却还配着那把闻名草原的弯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光下闪闪发亮。
“单于辛苦了。”夏珘垂下眼帘，做出温顺模样，手指却悄悄摸上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挛鞮骨浑局促地站在帐中央，手脚似乎不知该往哪里放。
他清了清嗓子，指着矮几上的酒菜：“公主饿了吧？我让人准备了中原样式的饭菜……虽然做得不太像……”
夏珘这才注意到矮几上除了烤羊肉外，还有几碟勉强能辨认出的中原菜肴——一盘颜色发黑的炒菜，一碗漂浮着可疑爪子的汤，还有几个形状歪扭的馒头。
“多谢单于体恤。”出于面子，夏珘勉强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口中，咸得发苦的味道让他差点吐出来，却还是强忍着咽了下去。
挛鞮骨浑眼睛一亮，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连忙盛了碗汤推到他面前：“这是按照你们中原做法熬的鸡汤，我特地让人去抓的野鸡……”
汤面上浮着一层黄色的油花，夏珘抿了一小口，腥膻味首冲脑门。
他强压下作呕的冲动，抬眼对挛鞮骨浑挤出一个微笑：“很……特别的味道。”
烛光下，夏珘精致的面容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挛鞮骨浑看得呆了。
他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着刀柄，喉结上下滚动：“公主……你真好看……像你们中原上最珍贵的白瓷……”
夏珘心头一跳，借着举杯的动作掩饰自己的紧张：“单于谬赞了。我敬单于一杯。”
挛鞮骨浑豪迈地举杯一饮而尽，夏珘则假装饮酒，实则将杯中酒悄悄泼在了身后的地毯上。
几轮下来，匈奴王的眼神越发迷离，说话也开始大舌头。
“公主……”挛鞮骨浑突然伸手，却在即将碰到夏珘脸颊时猛地停住，像是怕碰碎了珍贵的瓷器，“我……我从未见过你这样美的人……”
夏珘呼吸一滞，后背己经沁出冷汗。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低声道：“单于……妾身有一事相告……”
“嗯？”挛鞮骨浑凑近了些，浓重的酒气喷洒在夏珘脸上。
“妾身……来葵水了”夏珘垂下头，装出羞赧模样，嘴唇嗫嚅，“按中原规矩……这几日不宜同房……”
挛鞮骨浑愣住了，小麦色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得通红。
他踉跄猛地后退两步，结结巴巴道：“当、当然！我……我不会强迫公主……”
他手足无措地在帐内转了两圈，突然大声道，“我可以忍的！”
夏珘差点笑出声来，连忙用袖子掩住嘴，做出感动的样子：“单于如此体恤，妾身……感激不尽。”
帐篷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挛鞮骨浑站在烛光边缘，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阿鞋拖子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将夏珘整个笼罩其中。
夏珘悄悄打量着他，发现这位令草原闻风丧胆的匈奴王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用靴尖蹭着地毯。
“那个……时候不早了……”挛鞮骨浑终于打破沉默，声音干涩，“我们……就寝吧？”
说完似乎怕夏珘误会，又慌忙补充，“就、就是单纯的睡觉！我发誓不会做别的！”
夏珘轻轻点头，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
他缓缓起身，背对着挛鞮骨浑解开外袍的系带。
他能感觉到身后灼热的目光，如芒在背。
“我……我帮你……”挛鞮骨浑上前两步，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夏珘的衣领。
他的动作笨拙却轻柔，像是怕碰坏什么稀世珍宝。
当外袍滑落，露出夏珘纤细的颈项和精致的锁骨时，挛鞮骨浑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
夏珘浑身紧绷，随时准备抽出藏在枕下的匕首。
“公主的皮肤……真白……”挛鞮骨浑喃喃道，声音沙哑，“像羊奶一样……”
夏珘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坐到床沿。
挛鞮骨浑蹲下身，为他脱去绣鞋。
当那双穿着白袜的脚露出来时，匈奴王突然僵住了。
“单于？”夏珘疑惑地唤道。
挛鞮骨浑没有回答。
他颤抖着手脱下夏珘的白袜，露出一双白皙纤巧的玉足——脚背线条优美，脚趾圆润如珍珠，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夏珘突然听到一声奇怪的抽气声，低头一看，惊愕地发现两行鼻血正从挛鞮骨浑鼻孔中流出，滴在地毯上。
“单于！您……”
挛鞮骨浑如梦初醒，猛地站起身，一手捂着鼻子，语无伦次道：“我、我去洗洗！”说完就像一阵风似的冲出了穹庐。
夏珘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困惑地皱起眉：“这是什么毛病……”
片刻后，挛鞮骨浑回来了，脸上还挂着水珠，鼻子里塞着两团羊毛。
他手里端着一盆温水，红着脸道：“公主……洗脚……”
夏珘眨了眨眼，不确定这是匈奴的什么特殊习俗，但还是将脚伸进了盆中。
在家中，他阿翁也给他阿母洗过，不过是背着人悄悄的。
温热的水包裹住双脚，确实舒服了不少。
“我、我来帮公主……”挛鞮骨浑跪在盆边，粗糙的大手轻轻握住夏珘的脚踝。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掌心的老茧摩擦着细嫩的皮肤，带来一阵奇异的触感。
夏珘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挛鞮骨浑却误解了他的意思，连忙道：“我弄疼公主了？”
“没……没有。”夏珘轻声道，看着这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匈奴王此刻小心翼翼地为自己洗脚，心中涌起一股荒谬感。
挛鞮骨浑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他捧着夏珘的脚，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用指尖轻轻按摩每一个趾缝。
夏珘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握着脚踝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好了……”夏珘终于忍不住抽回脚，“多谢单于。”
挛鞮骨浑如梦初醒，慌忙用干净的布巾为夏珘擦干双脚。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双玉足，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吞咽声。
眼中惋惜之色流露。
烛光下，夏珘看着挛鞮骨浑专注的侧脸，高挺的鼻梁，紧抿着的唇。
他突然意识到，这位匈奴王或许并不像传闻中那样残暴不仁。
“睡吧。”夏珘轻声道，率先躺到了床的内侧。
挛鞮骨浑吹灭了蜡烛，小心翼翼地躺到外侧。
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但夏珘仍能感受到对方身上传来的热度和淡淡的酒气。
“公主……”黑暗中，挛鞮骨浑的声音格外清晰，“我会对你好的……”
夏珘没有回答，只是闭上了眼睛。
穹庐外，草原的风声呼啸着，时不时夹杂着几声狼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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