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阳光透过穹庐顶部的毛毡缝隙洒落，在羊毛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珘倚靠在矮榻上，手中捧着一卷从夏国带来的竹简，眼皮却越来越沉。
帐外偶尔传来马蹄声和匈奴士兵的交谈，但这些声音渐渐远去，化作模糊的背景。
竹简从指间滑落，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夏珘歪倒在柔软的兽皮垫子上，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开，几缕发丝贴在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平坦的胸口有规律地起伏着，一只脚从裙摆中探出，悬在榻边，在阳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透着淡淡的粉色。
不知过了多久，帐帘被轻轻掀起。
挛鞮骨浑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放轻脚步走到榻前，目光落在夏珘的脚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他单膝跪地，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却在即将触碰到那如玉般的肌肤时猛地停住，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
“磐磐……”他低声唤道，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夏珘在梦中皱了皱眉，似乎听到了呼唤。
他模糊地梦见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母亲正温柔地唤着他的乳名。
一个翻身，他整个人落进了一个温暖而坚硬的怀抱中。
这怀抱不像母亲那般柔软，却莫名让人安心。
夏珘无意识地在对方胸口蹭了蹭，像只寻找舒适位置的猫儿一样。
挛鞮骨浑浑身僵硬，手臂悬在半空，不敢落下也不敢收回。
夏珘的发丝扫过他的下巴，带着淡淡的幽香，不是草原上常见的羊脂味，而是某种清雅的香，勾着人的魂，吊着人的嘴。
终于，挛鞮骨浑小心翼翼地环住夏珘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抱一个初生的羊羔。
帐内的温度逐渐升高，挛鞮骨浑的体温本就比常人高些，加上正午的炎热，夏珘在睡梦中不安地动了动，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他迷迷糊糊地感到一阵燥热，仿佛被什么火炉包围着，不情愿地睁开眼。
一张放大的、眉骨高挺眼眶深邃的脸近在咫尺。
“啊！”夏珘惊叫一声，猛地向后缩去，险些从榻上滚落。
挛鞮骨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醒，他不知何时竟也睡着了。
他睁开眼，正对上夏珘惊惶的目光，连忙坐起身：“磐磐？做噩梦了？”
夏珘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睡在挛鞮骨浑怀里，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他迅速整理好散乱的衣裙，将那只的脚藏进裙摆下，强作镇定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不久。”挛鞮骨浑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夏珘藏在裙下的脚，又急忙移开，“看你睡得香，就没叫醒你。”
帐内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
夏珘偷瞄了一眼挛鞮骨浑，发现这个在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匈奴王此刻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低着头用粗粝的手指着膝盖上的衣料褶皱。
想起午膳时挛鞮骨浑让他称呼“夫君”的事，夏珘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夫……夫君今日商谈的，可是夏国边境的战事？”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这样首白地打探军情，未免太过明显。
他急忙补充：“我……我己经嫁给夫君了，就是夫君的人，不会做什么的。只是……”
他垂下眼帘，浓长睫毛在脸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毕竟是从小长大的地方……”
挛鞮骨浑的眼神柔和下来，他挪近了些，却又保持着一臂的距离，像是怕再次吓到夏珘：“磐磐不必解释，我信你。”
这简单的三个字让夏珘心头一颤。
在夏国宫中，即便是血亲之间也充满猜忌，而这个匈奴王却如此轻易地说出“信你”。
“是夏国一个叫蒋宴清的将领在挑衅。”挛鞮骨浑继续道，“小规模冲突，暂时不会有大碍。”
“蒋宴清？”夏珘皱眉思索，却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
挛鞮骨浑点点头：“是你们文官之首蒋崇文的儿子。”
“蒋崇文！”夏珘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蒋崇文是夏国丞相，主战派的领袖，当初极力支持和亲政策。“他儿子怎会在边境？”
“去年调任来的。”挛鞮骨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我从他那里收缴过一幅画。”
夏珘疑惑地看向他。
“画上是你。”挛鞮骨浑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春日宴上的模样，我从未见过如此……就是看到那幅画后，我才决定向夏王求娶你。”
夏珘的心跳突然加速。
他确实参加过几次春日宴，但从不记得有人为他作画，更不记得见过什么蒋宴清。
这背后究竟有什么隐情？
“那幅画……现在在何处？”夏珘试探小心地问。
挛鞮骨浑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烧了。”
“烧了？”
“我不喜欢别人那样看着你。”挛鞮骨浑的语气突然变得强硬，眼中闪过一丝占有欲，“即便是画上的你。”
夏珘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帐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既有些尴尬又掺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磐磐不必担心边境的事。”挛鞮骨浑打破沉默，语气恢复了平静，“我己经派人去处理了。只要夏国不主动挑衅，我不会破坏和亲之约。”
夏珘点点头，心中却思绪万千。
蒋宴清为何会有他的画像？边境的冲突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再休息会儿吧。”挛鞮骨浑站起身，“晚些我让人送些你家乡的吃食来。”
夏珘抬头看他：“夫君要去哪儿？”
这声自然而然的“夫君”让挛鞮骨浑的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夏珘，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还有些事要处理，晚膳时我再回来。”
待挛鞮骨浑离开后，夏珘长舒一口气，整个人松懈下来。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还在微微发抖。
方才那一连串的信息太过冲击，他需要时间理清头绪。
蒋崇文，蒋宴清这对父子要干什么？而画像又为什么会在他们手上？
夏珘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这绝非巧合，他被选中和亲，恐怕不只是因为“夏国第一美人”这么简单。
帐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夏珘走到门边，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
是那个叫智狐的孩子，正和几个同龄人在空地上追逐打闹。
远处，挛鞮朔风的身影一闪而过，狼牙耳坠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夏珘放下帘子，回到榻边坐下。
他需要更多信息，而获取信息的最好方式，就是赢得挛鞮骨浑的完全信任。
想到刚才那个意外的拥抱，夏珘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胸膛的温度。
他摇摇头，试图甩开这些杂念。
这是政治联姻，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他不断提醒自己。
可为什么，当挛鞮骨浑说“我信你”时，他的心会跳得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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