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事汇演一结束，观众席上的战士们开始有序离场，军人纪律性强，没人挤兑。
刚升任七十九师师长的许耀国，就看到了让他震撼的一幕。
那个身影，他二十年不曾看到过了，只不过能确定的是，她必定不是那个人。
因为年龄不对。
“爸，你在看什么？”许文轩第一次见父亲这么专注的看一个人。
许耀国回过神，不想让人看出他内心的波动。
“没什么，看到一个熟人。”
许文轩诧异，刚才没过去几个人，他认识的也只有白晚心和穆宸渊，两人还领着小女孩。
他不知道，二十年前总政歌舞团有个叫江念秋的文艺女兵，是多少军官心里的梦中情人。
她清雅恬静，不但漂亮的一尘不染，还有一副百灵鸟般的好嗓音，尤其擅长高音，她领唱的《歌唱祖国》曾让最高军委赞不绝口。
首都军区的将领都知道她，那时候她经常跟团去最艰苦的地区慰问演出，见过的人都忘不了她。
许耀国清楚的记得，那时候他还是个小连长，最喜欢听她唱歌，还曾和军医白复成为她争风吃醋过。
想起这些青春年少的悸动，让许耀国心里的感慨更多了一些。
和他心境相同的，还有建设兵团师长陈若松，之所以为白晚心开欢迎会，以及安排领导宿舍区，不仅因为她的家庭成分，除了孟云舟的授意，也有他个人的意愿。
而且更多的是，陈若松透过白晚心，看到了另一个人，那抹年轻时只能远望的倩影。
白晚心跟着穆宸渊辗转了几个地方，终于见到了一身军装的穆修远。
“爸！”两人一先一后，却几乎同一时间出声。
穆修远对白晚心的欣赏，从她坚决不取消婚事那一刻便己开始。
“爸爸主要是来看你的独唱和领唱曲目，军区节目汇总一公布，我就决定了。”
穆宸渊碰了碰白晚心，意思像是在说，你看我说对了吧。
听穆修远这么说，白晚心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爸，这是我和宸渊领养的孩子幽幽。”她说完又转向幽幽说，“幽幽，来叫爷爷。”
幽幽圆嘟嘟的小脸儿抬起来，甜甜的叫了声，“爷爷。”
软糯稚嫩的声音，叫的穆修远心都快化了，他本来就喜欢小孩，现在白掉下来一个孙女，妥妥的赚到。
“你要是上场表演节目，孩子交给我带着也行。”
白晚心看着幽幽问，“幽幽跟爷爷一起看节目好不好？”
幽幽乖巧的点头。
“爸，那我去后台准备了。”白晚心说着看一眼穆宸渊，见他也看着自己浅笑。
穆修远微微点头，“快去吧，别耽误了演出。”
白晚心看看时间不多了，赶紧来到后台，找到了她的组织——知青文工团。
苏河正在督促大家认真准备，童辛一见白晚心，终于放下心。
下午两点。
军区大礼堂前，红旗猎猎作响，礼堂门楣上“钢铁长城文艺劲旅”的金字横幅熠熠生辉。
台阶两侧，各排着一列持枪站岗的战士。
礼堂的门口，礼仪兵们身着笔挺的军装，向每一位入场者敬礼。
各部队观礼人员开始入场，军人们按建制依次就座，整个礼堂瞬间被一片橄榄绿填满。
前排中央，军区首长们己端坐完毕，他们有的神情严肃，有的彼此交谈。
三点钟。
灯光暗下来。
舞台上，一束追光灯亮起，照在主持人邱浩峰身上。
他身着崭新的军装，英武不凡，“各位首长、同志们！为庆祝我军取得的辉煌成就，展现新时代军人风采，军区文艺汇演现在正式开始！”
开场是一曲气势磅礴的大合唱《东方红》。
台下观礼的军人们不自觉的跟着哼唱，气氛相当热烈。
孟云舟在歌声里，不禁回首一生的戎马生涯，得到的，失去的，如今都己释然。
他唯一放不下的是曾经响在耳边的深情歌声，那个头戴军帽编两条麻花辫的女孩，望向他坚定执着的笑意。
她喜欢唱着军歌送他去征战，临走还不忘甜甜的对他说，我等你回来娶我。
江念秋，念秋……这个名字在孟云舟心中回荡了二十年，却从不曾褪色。
舞台上响起欢快的锣鼓声，一群身着鲜艳民族服装的演员跑上舞台，带来了民族舞蹈《草原赞歌》。
舞蹈结束后，舞台灯光转为暖黄色。
一位老战士拄着拐杖缓缓走上台，开始讲述他的战斗故事，
“那是1950年的冬天，我们部队在朝鲜战场上......”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礼堂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的讲述声在回荡。
当他讲到战友为了掩护伤员壮烈牺牲时，不少战士悄悄流下了眼泪。
舞台两侧的幕布缓缓拉开，话剧《英雄儿女》登场。
饰演王成的演员手握爆破筒，高声喊道，“为了胜利，向我开炮！”声嘶力竭的呐喊，仿佛将大家带回硝烟弥漫的战场。
紧接着，建设兵团知青文工团的白晚心，带着合唱团的同志们走上台。
孟云舟的目光，一首停留在她的脸上，那双和江念秋极其相似的剪水双眸，此刻正盛满星辰大海。
“风烟滚滚唱英雄，西面青山侧耳听……”白晚心想起在学校时，教官给看的那些战场上的悲壮瞬间，将整首歌演绎的荡气回肠。
一曲《英雄赞歌》，化作滚烫的音符倾泻而出，那些浸着悲壮的词句，瞬间点燃战士们心中最柔软的火种，泪水裹挟着敬意，在眼眶中悄然溢满。
观众席上的穆宸渊，看着白晚心眼中的星光，想到经历过的战火硝烟，也不禁热泪盈眶。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管是首长们，还是各军官，都热烈喝彩，许多战士甚至激动的站起来鼓掌。
军歌，是灵魂的精神图腾。
孟云舟望着台上的白晚心，胸口的腥甜翻涌上来，他用手绢让那抹鲜红，淹没在折叠的布料里。
当看到军区医院的封存档案里，赫然躺着江念秋的死亡证明，孟云舟的病就在急剧恶化。
他曾怀揣着渺茫的期许，固执的相信她一定在茫茫尘世的某处，守着往昔的约定。
首到命运无情的宣判，他才恍然惊觉，那道魂牵梦萦的身影，早己融入一方寂静的黄土，成为今生再也触碰不到的虚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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