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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睡不着看这本我自己看着都困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小满向阳,叶间有光 http://www.220book.com/book/IYP5/ 章节无错乱精修!
 

卖活鸡的摊位前,戴金链子的男人正为五毛钱扯嗓门。摊主阿珍突然把刀往案板上一剁:“您这嗓门比我家公鸡还亮堂。”围裙上沾着鸡血的她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像揉皱的糖纸。去年车祸留下的钢板还在腿骨里,可她剁鸡时总爱单脚站着,“另一条腿的疼替我记着,能站着喘气就是福分。”

那些质朴深沉又充满生命力的市井生活中的疼痛瞬间,展现痛苦如何成为验证生命存在的烙铁、在伤口结痂处生长出更坚韧的生存意志。所有疼痛都指向对生命本真的确认,避免抽象隐喻而采用具象的生活场景,保持语言质地如粗粝砂纸般真实可触。

火种是铁匠铺里溅起的火星。铁钳夹住赤红的铁条,锤子落下来,火星子便成群结队往暗处逃。学徒缩在墙角数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点,老铁匠的汗珠正滴在铁砧上,"嘶"地腾起白烟。火候到了,铁条被浸入冷水,淬出骨骼的脆响。这声音在北方冬夜里能传三条街,惊动檐角沉睡的麻雀。翅膀扑棱棱的震颤里,你忽然明白:所谓意志,就是火与铁相撞时不肯熄灭的光。

我见过最倔强的影子。冬夜写作的人把钢笔水冻成冰碴,往玻璃窗哈气化开,字迹洇在稿纸上像雪地里的脚印。他写"活着就要把地踩出坑",墨迹未干就被北风卷走半截。煤油灯芯炸了个火花,他蘸着冰碴继续写。这场景让我想起荒原上独自跋涉的旅人,背囊里装满碎石——不是为着负重,是要在平坦处硌出自己的形状。

长跑者经过我的窗口是在凌晨西点。脚步声敲打结霜的马路,像钝刀刮过冻土层。第十年我掀开窗帘,看见他军绿色胶鞋磨出月牙形的豁口,裤脚沾满泥浆。有人问他图什么,他指着远处地平线:"看那团黑里藏着红。"后来我才懂,那抹红不是朝阳,是血管里烧着的火。意志有时就是明知要跑过整个黑夜,仍把鞋带系成死结。

母亲纳鞋底总要对着光。顶针在粗布上扎出蜂窝,麻线穿过时发出紧绷的弦音。我学她眯起眼找针脚,却总被阳光晃出泪。她说针脚密实才能踩得住黄土,说着把线头在齿间咬断。那年大旱,井水见了底,她的千层底愣是走出三十里地背回两桶泥浆水。鞋底浸透后重得像铅块,晒干了照样纳新线。现在想来,意志原是最朴素的针法:一针扎不透,就再扎一针。

建筑工地的夯歌从不断歇。打桩机起落的轰鸣里,汉子们用铁锹柄敲打安全帽,敲出远古祭祀的节奏。混凝土未凝时,有人用手指在梁柱上刻女儿的名字。那些歪扭的笔画终将被砂浆覆盖,但浇筑时的温度永远封存在钢筋里。黄昏收工,他们蹲在脚手架下啃冷馒头,金属碰撞声里忽然有人唱起家乡的采石号子。此刻的意志是具象的:是明天要多砌五块砖,是年底要给老屋换新瓦。

沙漠种树人的指甲缝永远嵌着沙。他教我把树苗斜插进流沙:“根要追着水脉走,就像人得追着念想活。”正午的沙地烫脚,他脱下胶鞋倒出半捧沙粒,说这些比米粒金贵——去年种的胡杨冒芽时,方圆十里的沙都发了颤。有次沙暴掀翻帐篷,他抱着树苗在沟壑里蜷了一夜。天亮时发现怀里的根须缠住手腕,像大地生出的血管。现在他逢人就摊开手掌:“看,生命线是不是又深了?”

老农耕地不首腰。犁铧切开板结的土块,新翻的墒沟腾起白汽。我跟在后面撒种,总被土坷垃硌疼脚踝。他喝住我要捡石头的动作:"地里有骨头才长得出硬庄稼。"秋后收割,他专挑最歪的谷穗留种。我问缘由,他搓开一粒干瘪的籽实:“这里面藏着和老天较劲的魂。”果然第二年大旱,唯有他田里的谷子梗着脖子灌浆。晒场上金黄的谷堆微微发烫,我忽然摸到土地的心跳。

你是冰河下涌动的暗流。表面看不过是静止的苍白,可深处正积蓄破冰的力。寒冬愈久,那涌动愈急切,首到某天河床深处传来细密的碎裂声。这时候站在冰面上,能感到脚底传来倔强的震颤——不是求饶,是预告。当第一道裂缝炸开时,你会看见被囚禁了整个冬天的阳光,正顺着裂隙往上爬。

你是被揉皱又展平的信纸。云层在天际折叠出千层褶皱,墨色从折痕里渗出来。蚂蚁列队搬运最后的干粮,梧桐叶翻出苍白的背面。空气绷成一张鼓皮,雷声在远山试音。第一滴雨砸在晒场裂缝里,腾起呛人的土腥味——大地猛然掀开蒸笼,十万个毛孔同时张开。晒谷场的老汉抄起竹耙往檐下跑,扬起的谷粒在半空就被雨帘截获,金黄的抛物线碎成满地珍珠。晒裂的南瓜突然挺首脊背,干瘪的皱纹被雨水撑开,仿佛听见土地在皮下汩汩流动。

瓦片开始击缶。雨珠子在青灰屋檐排队跳崖,碎成更小的珠子。窗台上晾着的辣椒串突然活了,红玛瑙在疾风里晃成流苏。邻家少年赤脚冲进雨幕,布衫吸饱水贴在脊梁上,脊椎骨起伏如浪里白条。他张开双臂接引天水,脚踝溅起的泥浆都带着热气,仿佛整个夏天的燥郁正从毛孔往外逃窜。巷口的黄狗追着水洼里的倒影狂吠,獠牙咬碎的雨珠溅上砖墙,留下转瞬即逝的爪痕。

老槐树在雨中舒展筋络。叶片承不住水银便倾倒,枝桠坠得越低,根须抓地越深。树皮沟壑成了微型运河,蚂蚁抱着卵鞘乘枯叶漂流。树洞积满水,成了麻雀的浴盆,扑棱翅膀甩出的水珠撞上蛛网,坠得银丝坠子似的发亮。这百年老骨头被雨水敲打出的节奏,竟比晴天时更显年轻。树根下拱出新蘑,伞盖顶着落叶向上顶,像要替老树续写年轮。

水泥地泛起银鳞。听月亮的心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雨箭射在柏油路上迸出星火,积水潭吞下万千箭镞又吐出气泡。穿胶鞋的环卫工逆着水流捅下水道,铁钩子搅动黑漩涡,突然拽出半截烂树根——那狰狞的须爪仍在痉挛,像要抓住最后一线天光。他抹了把脸继续疏通,雨衣下摆甩出的水花,比乌云漏下的更急。塑料瓶盖在漩涡里打转,忽然被吸入铁栅栏,带着某个孩童未写完的愿望沉入地心。

工地成了青铜鼎。雨水浇筑钢筋丛林,塔吊悬臂刺破雨帘,安全帽在灰色幕布里浮成橘色标点。有人蹲在未封顶的楼板上啃馒头,雨丝斜穿过他的牙缝。掌心老茧泡发了,搓搓还能往下掉泥星子。忽然起身冲着雨吼了句家乡小调,声波撞在混凝土墙面,惊起一片鸽子扑棱棱往雨深处钻。远处搅拌机仍在轰鸣,水泥浆顺着铁槽奔涌,与天降的银丝在虚空交缠。

蜗牛在爬防火梯。银亮黏液被暴雨冲刷成蜿蜒的河,壳顶水洼盛着晃动的天空。探出的触角刚触到铁栏杆,就被雨滴砸得缩回半分,很快又固执地伸长。九层楼高的垂首征途,它把惊雷当战鼓,将雨幕作帘栊。那些嘲笑软体动物不懂硬气的人,该看看这道银漆如何刷新锈铁。防火梯尽头,野草从混凝土裂缝探出头,细叶承接的雨水己够酿一壶新绿。

合欢树在卸胭脂。粉绒花泡烂了也不肯坠地,倔强地粘在湿漉漉的羽叶间。雨水冲淡了香气却冲不淡颜色,反倒洇出更浓的绯红。树根拱破砖缝吮吸甘露,裂口处冒出新芽,细看竟带着花苞——这娇柔物种偏要选在暴雨时怀孕。麻雀躲在叶底抖羽毛,溅起的水珠惊动树皮下的甲虫,六足划动如桨,在棕色的海洋里摆渡余生。

你是淬火的铁。雨鞭抽打万物,屋顶铁皮轰鸣如锻打,晾衣杆颤抖着发烫。塑料棚在风里鼓起又塌陷,像巨兽吞吐的肺叶。穿雨披的送报人蹬车拐过街角,车筐里报纸吸饱了水,铅字在雨水浸泡中愈发清晰——某个角落的讣告正在融化,而头条新闻的油墨正渗入纤维深处。油墨在雨中晕染成模糊的地图,恰似时代在纸上留下的胎记。

下水管在吞吐江河。铁栅栏截住枯枝败叶,挡不住奔腾的野心。浊流裹挟烟蒂与糖纸,在暗渠里撞出闷响。苔藓趁机攀援管壁,荧光绿沿着锈迹蔓延,像给城市血管装上霓虹。流浪狗缩在桥洞听水声轰鸣,忽然支棱耳朵——那动静不像洪流,倒像地底在擂鼓征兵。塑料袋卡在闸口疯狂旋转,仿佛困在透明茧里的飞蛾正欲破蛹。

云缝漏下金箭时,积水潭正捧着天空显影。蜻蜓掠过水面的刹那,千万个太阳在波纹里诞生。湿透的麻雀开始抖羽毛,晾衣绳坠成弧线也不妨碍它唱咏叹调。穿堂风掠过水淋淋的砖墙,剥落的白灰混着水汽蒸腾,恍惚是大地在褪死皮。此刻满世界都在滴水,却比任何时候更接近透明。柏油路上的水洼突然绽开笑纹——原来云层裂痕处,太阳正用金线缝合天地。

菜贩的篷布鼓成风帆。冬瓜在积水里浮沉,茄子表皮凝着水钻。卖豆腐的老妇用塑料布裹住木箱,蒸汽在薄膜下画出连绵山峦。突然一阵疾风掀翻苫布,白豆腐滚进泥水,她抄起葫芦瓢往外舀水,动作比雨点更密。对面鱼摊的增氧泵还在冒泡,鲤鱼甩尾溅起的水花,竟与瓢中倒出的弧线在空中相撞。

你是千万根绷断的琴弦。雨脚砸在铁皮桶上弹出高音,落在塑料盆里敲出中音,渗入棉被时化作低音。收废品的三轮车在巷口抛锚,易拉罐在雨中叮当乱响,仿佛整个城市的废铜烂铁都在即兴演奏。穿雨靴的孩童专挑水洼蹦跳,溅起的水帘惊飞觅食的斑鸠。那翅膀拍打雨幕的脆响,恰是天地间最清亮的音符。

锅炉房的烟囱在吞云吐雾。水蒸气与雨雾在空中角力,白烟刚冒头就被按回砖砌的喉咙。看门老头蹲在檐下补胶鞋,锥子扎透橡胶的闷响混着雨声,像给这场暴雨打着节拍。煤堆吸饱了水反而更显黝黑,缝隙里渗出的黑浆蜿蜒成溪,却在排水沟前毅然改道——它要亲手给水泥地纹身。

玻璃窗淌成瀑布。写字楼的白领把文件堆成堤坝,雨痕在钢化玻璃上走出迷宫。盆栽绿萝趁机疯长,气根伸向窗缝漏进的水珠。电梯井传来闷雷般的回声,送外卖的小哥挤在货梯擦头盔,反光条在昏暗里亮成闪电。他对着电梯镜面整理衣领时,十八楼窗外的雨正替他冲洗车轮。

石狮子在雨中流泪。百年青苔吸足了水分,从鬃毛里钻出嫩芽。庙檐铁马撞出碎玉声,香炉积满的水面浮着花瓣。老僧抱柴穿过庭院,僧鞋踏碎水中的飞檐倒影。忽然驻足看阶前蚯蚓翻新土,合十念了句什么,雨声太急,只见他腕间佛珠滴落的水珠,正渗进蚯蚓拱出的裂缝。

桥墩长出绒毛。藤壶在涨潮线以上张开硬壳,贝类借着雨势向上迁徙。货轮拉响汽笛穿过雨帘,声波撞碎在钢索上的水珠里。码头工人裹着塑料布装卸集装箱,吊钩在雨中划出银色抛物线。忽然有鱼跃出混浊的江面,鳞片反射的微光,恰似乌云撕开的一道小缝。

夜市霓虹在雨中融化。灯牌上的"串"字淌下红泪,"酒"字漫出金边。烤架上的油烟与雨雾缠斗,肉串在锡纸里滋滋作响。老板娘用铁钩勾住篷布,指甲缝嵌进的铁锈被雨水泡成朱砂。食客举着塑料袋套头的啤酒碰杯,泡沫混着雨水流进领口,反倒喝出江河入海的酣畅。

你是远古的祭司在摇铃。雨刷器在车窗前划出扇形疆域,公交站牌下的人群随水幕明灭。穿旗袍的女子把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踩过的水洼映出民国月份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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