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圣所内，紊乱的光芒如同受惊的鱼群，在流动的光壁上疯狂游弋。圣坛基座的符文明灭不定，发出低沉而不祥的嗡鸣。空气中残留着能量湮灭后的焦糊味和那奇异的馨香，混合成一种令人眩晕的气息。
伊莱半跪在光晕地面上，肋侧维吉尔留下的新伤传来冰冷刺骨的剧痛，几乎冻结了他的呼吸。他死死攥着那块从圣坛剥离的琉璃碎片。碎片入手温润如玉，边缘却异常锋利，内部原本纯净的光晕此刻混杂着深紫与炽白的混乱流光，如同凝固的雷霆，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感。碎片与掌心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灼热与刺痛交织的麻痹感，仿佛握着一块燃烧的寒冰。
几步之外，塞琳娜倒在冰冷的光面上，昏迷不醒。紫罗兰烙印黯淡无光，曾经流转的深紫色力量消失无踪，只剩下一种虚弱的苍白。她的呼吸轻浅得几乎难以察觉，仿佛生命之火随时会熄灭。目睹她为了阻挡圣坛光刃而耗尽力量、喷血倒下的瞬间，一种冰冷的恐慌攫住了伊莱的心脏，甚至压过了身体的剧痛。
维吉尔静立在圣坛的另一侧，银灰面具在紊乱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冷硬。他指尖的幽蓝光锥己然消散，但那双无机质的眼睛，正透过面具，冰冷地审视着伊莱手中的污染碎片、昏迷的塞琳娜，以及——躺在地上，因刚才的能量冲击而眉头紧蹙、发出更明显痛苦呻吟的红隼。少年焦黑的手臂边缘，似乎有极其微弱的、新生的肉芽在艰难地蠕动，但胸口的旧伤仍在渗血，生命体征微弱得如同即将燃尽的烛芯。
“碎片…给我。”维吉尔的声音打破了沉寂，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的目光锁定了伊莱手中的危险之物。
伊莱猛地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充满了警惕与孤狼般的凶狠。“给你？让你用它来更快地‘清除’我们？”他声音嘶哑，握着碎片的手更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碎片边缘混乱的光芒似乎也随之跳动。
“错误推论。”维吉尔的声音依旧平稳，“污染碎片蕴含时砂结晶能量与黯蚀力量的冲突样本。研究价值高于即时清除。它在你手中，只会加速你的生命熵增。”他的目光扫过伊莱肋侧和肩头那光滑如镜、散发着寒气的湮灭伤口，“以及…引爆圣所。”
他向前迈了一步，深灰色的风衣下摆拂过流动的光晕。“用碎片，换一次机会。”他的目光转向濒死的红隼，“利用圣坛残留的稳定能量场，结合碎片中未被污染的时砂核心，理论上存在13.7%的概率，可以尝试稳定他的生命体征，延缓熵增崩溃。”他又看向昏迷的塞琳娜，“她的力量耗尽，共生体进入休眠期。此刻移除，风险最低。碎片，可作为移除手术的…不稳定能量源，抵消部分反噬。”
维吉尔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机械程序输出，精确地计算着代价与收益。他用红隼的生机和塞琳娜摆脱共生体的“可能”，作为交换碎片的筹码。
伊莱的心脏狂跳。维吉尔描绘的景象如同黑暗中的一丝微光。救红隼！移除塞琳娜体内的外神力量！这几乎是他一路挣扎至此最深的渴望！然而，维吉尔是议会的清道夫，他的话可信吗？碎片交出去，会不会是引狼入室？那13.7%的概率，渺茫得如同深渊上的蛛丝！
“我凭什么信你？”伊莱的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从砂纸上磨出。
维吉尔面具下的目光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眉心的幽蓝晶体光芒微微流转。“逻辑链条清晰：1. 清除污染源优先级高于回收碎片。2. 回收碎片可降低圣所爆炸风险。3. 尝试救治可验证碎片能量特性，提供研究数据。4. 共生体休眠期移除，成功率提升19.3%。”他停顿了半秒，冰冷的金属音质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变化，“或者，你可以选择…看着他死。”他的目光落在红隼身上。
这句话，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伊莱最脆弱的地方。他看着红隼焦黑的手臂上那微弱蠕动的肉芽，那是少年顽强生命力的最后挣扎。他想起了红隼挡在骨刺前的背影，想起了他成为痛苦桥梁时眼中的决绝。
信任维吉尔？这无异于与虎谋皮。但不信任，红隼必死无疑，塞琳娜也可能永远沉沦在这共生体的噩梦中。
时间在紊乱的光线中无声流逝。圣坛的嗡鸣似乎加剧了，脚下的光晕也在不安地波动。
伊莱深吸一口气，肋侧的冰冷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他低头看着手中混乱闪烁的碎片，又看向昏迷的塞琳娜苍白的面容，最后定格在红隼痛苦蹙起的眉间。他眼中挣扎的光芒渐渐熄灭，只剩下一种沉重的、破釜沉舟的决然。
“救他。”伊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救红隼。用碎片稳定他。然后…再谈塞琳娜。”他没有说“移除”，而是用了“谈”。他必须亲眼看到红隼的生机，才能进行下一步。他不能将塞琳娜的命运完全交托给这个冰冷的清道夫。
宿命之轮回，因果时墟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宿命之轮回，因果时墟最新章节随便看！维吉尔沉默地看着他。几秒钟后，他微微颔首。“交易成立。步骤一：稳定目标个体生命熵增。”他不再多言，径首走向红隼。深灰色的身影在流动的光线下如同一个精确的执行模块。
伊莱紧握着碎片，挣扎着站起，跟了过去，残存的藤蔓在身侧无声蔓延，既是支撑，也是最后的警戒线。
维吉尔在红隼身边蹲下，动作流畅而毫无多余。他伸出戴着深灰色手套的手，指尖没有凝聚光锥，而是萦绕着极其细微、如同活物般的幽蓝数据流。数据流扫过红隼焦黑的手臂、崩裂的胸口旧伤，似乎在快速扫描分析。
“污染碎片。”维吉尔头也不回地伸出手。
伊莱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将那块散发着混乱光芒的碎片，轻轻放在维吉尔摊开的手掌上。碎片接触手套的瞬间，其内部紫白交缠的光芒猛地一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在抗拒。
维吉尔毫不在意。他用另一只手，指尖的幽蓝数据流变得更加密集，如同织网般笼罩住碎片。混乱的光芒在数据流的引导下，竟然被强行剥离、梳理！深紫色的黯蚀力量被幽蓝数据流包裹、压缩，形成一团不断扭曲的、乒乓球大小的暗紫色能量球，悬浮在维吉尔掌心上方；而碎片核心处，则剥离出一小团纯净的、如同液态阳光般的乳白色光晕——那是被污染包裹的时砂结晶核心！
剥离过程极其精妙，如同最高超的外科手术。维吉尔将那一小团纯净的时砂光晕，小心翼翼地引导向红隼胸口崩裂的旧伤。乳白色的光芒如同温暖的泉水，缓缓渗入那狰狞的伤口。肉眼可见的，翻卷的皮肉边缘停止了渗血，细微的肉芽以惊人的速度滋生、蔓延，试图弥合创伤！红隼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分，微弱的呼吸也变得稍微有力了一些！
有效！伊莱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然而，维吉尔掌中那团被剥离压缩的暗紫色能量球，却剧烈地躁动起来！它仿佛拥有生命，疯狂地冲击着幽蓝数据流的束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恶意和污染气息！维吉尔面具下的眉头似乎第一次真正地皱了起来，维持束缚的数据流明显变得吃力。
“压制它！”维吉尔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多了一丝极细微的急促。他需要专注引导纯净能量救治红隼，无法分心压制这狂暴的黯蚀能量球。
压制？伊莱看着那团充满恶意的紫光，感受着它散发出的、与塞琳娜体内力量同源却更加狂乱的气息。他的藤蔓…能行吗？藤蔓之前接触黯蚀力量都会被腐蚀！
但此刻别无选择！伊莱咬牙，操控残存的藤蔓，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缠绕向那团躁动的暗紫能量球！
就在藤蔓接触紫光的瞬间——
“嗡——！”异变陡生！
那暗紫能量球并非攻击藤蔓，而是像找到了宣泄口，猛地顺着藤蔓倒灌而入！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扭曲意志的洪流，瞬间冲入伊莱的意识！
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冲击着他的脑海：
* 冰冷的金属房间，束缚带紧勒着幼小的身体，针管刺入手臂的剧痛…
* 一张模糊的、带着鸟嘴面具的脸，冷漠地记录着数据…
* 幽深的海底，巨大的阴影在黑暗中蠕动，发出低沉的呼唤…
* 燃烧的教堂，一个男人嘶吼着将他推入逃生舱，脖颈上烙印着紫罗兰与锁链的标记…
* 还有…维吉尔！但并非眼前的冰冷清道夫，而是一个同样年幼、眼神空洞麻木、被浸泡在某种培养液中的男孩！他眉心的位置，镶嵌着一枚更小、更黯淡的幽蓝晶体…
这些画面…是红隼的记忆碎片？！被黯蚀能量裹挟着，冲入了他的意识？！
“呃啊啊——！”伊莱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藤蔓瞬间枯萎焦黑，那团暗紫能量球趁机挣脱了部分束缚，猛地撞向旁边的琉璃圣坛！
“轰隆！”
圣坛剧烈震动！一块靠近撞击点的琉璃碎片应声崩裂，七彩的碎屑如同破碎的星辰般西散飞溅！整个琉璃圣所的光芒瞬间暗淡，光壁剧烈扭曲，仿佛随时会彻底崩塌！
维吉尔猛地抬头，看向抱着头痛苦跪地的伊莱，又看向因圣坛受创而能量引导中断、生机再次变得微弱的红隼，最后看向那因撞击而更加狂暴、体积膨胀了一倍的暗紫能量球。他那双始终冰冷的眼眸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照出那团能量球中闪过的、属于红隼童年记忆的残影——尤其是那个浸泡在培养液中的男孩影像。
维吉尔的动作，出现了自登场以来第一次明显的、彻底的停顿。银灰面具之下，无人知晓的表情。只有眉心的幽蓝晶体，光芒疯狂闪烁，如同超负荷运转的处理器。
圣所，危在旦夕。红隼，命悬一线。塞琳娜，昏迷不醒。而伊莱，正被不属于自己的痛苦记忆洪流淹没。
维吉尔…会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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