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义背着手踏出内务府大门，朝两边看了看，暗暗磨牙。
又躲着他，他倒要瞧瞧这小林子能躲到什么时候去。
高义垂眸抖了抖蟒袍，转身走了。首到他走远，小林子才从另外一边的墙垛后伸出脑袋，他抿着嘴唇低着头，偷偷摸摸的回了内务府。
一踏进大门，就瞧见秦立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捏着茶杯歪着头瞧着他笑。
小林子撅了撅嘴，小步挪了过去，到了秦公公身边，他蹲下身，轻轻的给他捶着腿，“秦公公，奴才……”
秦公公放下茶杯，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躲他干什么？这些年你们俩不是一首都挺好，常常睡一张床，一碗饭的，怎么这阵子你一见他就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
小林子低了低头，脸上似有些难过。“秦公公，他如今是御前副总管，又是进忠公公的徒弟，还管您叫着舅公。
在宫里，不知有多少小宫女喜欢他，想跟他做对食。
我不过就是仗着这么多年自幼相处的一点的情分罢了。我知道自己的斤两。与其来日再叫他厌烦，不如眼下就躲着些好。”
秦公公叹了口气，说道，“你也是自幼跟在我身边伺候的？我虽没正式收你做徒弟，可这么多年，你在我跟前，也不比呦呦和进忠差多少。
日后厌烦？他凭什么厌烦你呀？若安辈分，他还得管你叫声小舅舅呢。”
小林子一怔，抬眼瞧着秦公公，他想了想高义管他叫小舅舅的模样，嘴角便抽了抽。
“秦公公，您别打趣奴才。奴才哪有那个脸面？
宫里能有幸找个宫女当对食的都是极少的，大多太监和太监做对食的，那也都是没了法子。
实在怕老了没人管，才不得己找个伴儿，不过就是看谁先死，找人给自己收个尸罢了，哪有什么真心。
如今我年纪也大了，若说相貌，也不像小时候那样。就算他喜欢我，也不过是小时候的情分，这么多年习惯了。
说不得若是在一处，要不了几日他可能就烦了，又想着那些小宫女的好处了，何苦来呢。
秦公公，我就一辈子伺候您吧。日后您荣养了，无论您去哪儿，我就跟着您去哪儿。等送您归了西，我老了，也收个小徒弟照顾我。
实在不行，我就跟您一道去了，到了地下，我还伺候您。”
小林子一边儿说，那眼泪啪嗒啪嗒的一边儿往地上落。在浅灰色的青石砖上开出一朵朵墨色的花。
秦公公叹了口气，抬眸往大门口扫了一眼，这才低头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真心喜欢你呢？咱们太监跟一般男人不一样，都是没了子孙缘的人。结个对食是宫女是太监，又有什么不同？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相信他是真心喜欢你，不相信他能跟你长长久久。
小林子，你跟他在一处这么多年了。他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他自小跟在进忠和呦呦身边，那是当儿子一样养大的。
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没上过身儿？他若是当真想找个宫女做对食，还要等到现在？
莫说是漂亮的宫女，便是漂亮的小太监，往他身上扑的也不少，你看他在哪一个身上多落过一个眼神儿。
他跟在进忠身的身边这么多年，心雨霏霏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进忠是怎么对呦呦的，他耳濡目染，也不是那见异思迁的人。
而且你也不是不喜欢他，自小儿你得了什么好吃的，那是揣在怀里自己一口不舍的吃，也要等着他来喂到他的嘴里。
你若得了什么好东西，自己都不舍得用，你得先问过他要不要，但凡他那眼神儿多落在那东西上一下，你都得巴巴的捧到他跟前儿去。
若是他对你没有这份心，我也不说什么，可他对你，跟你对他不是一样的吗？
瞧瞧你屋子里那些吃的、穿的、用的、玩儿的，除了我给的，就都是他给的，他给的还占了大头儿。
所以你说你担心他日后厌弃了你，所以你才担心不敢应了他，我是不信的，到底是因为什么？”
听了这些话，小林子便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他一边拿袖子抹着眼泪，一边说道，“秦公公，我，我就觉得他现在是以前副总管，身份贵重，他要是找个太监当对食，会让人笑话的。
如今御前的西位总管，除了高义都有媳妇，如进忠公公和呦呦姑姑那样，是皇上赐了婚的。
如进宝公公和李玉公公，就算没有皇上赐婚，也是私下里摆过酒的。
喜欢高义的宫女不少，光是我瞧见给他送荷包的就不下十个。
寻太监做对食的那都是实在没法子的事儿，若是我应了他，日后难免会有人拿这事儿说嘴，在背后笑话他，我舍不得。”
秦公公眯了眯眼睛瞧着小林子，他嘬了嘬牙花子，伸出手指头尖儿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你呀，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心思还那样重。
就高义那性子，他能在乎这个？谁敢在背后笑话他？谁要是敢在他背后笑话他，让他知道了，他还不得剥了那人一层皮？
起来吧，还跪着。你现在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跪的时间长了再伤了膝盖，还不是他心疼。
坐凳儿上去陪我喝杯茶。”
小林子在脸上抹了两把，连忙起身坐到了一边石凳上，那小炉子上正咕咚咕咚冒泡泡的茶壶提了起来，给秦公公续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捧双手捧着茶杯，慢慢的喝着，还时不时的抽泣两下。
秦公公瞧了他一眼，嗤笑一声，说道，“你呀，真是一头钻到了死胡同里头去了。
你也不想想，我如今都是快七十的人了，还能在内务府大总管的位置上坐几年，日后总是要把进忠调拨过来，坐在我这位子上的。
御前的李玉虽是比我年轻些，那年纪也六十了。进宝的性子憨厚，真有大事儿他撑不起来，皇上身边的重担，日后都要落在高义身上。
皇上是明令禁止不让太监寻对食的。你说说，以高义日后的身份，他若当真寻个宫女做对食，再叫人捅到皇上面前去，皇上会不会护着他？
所以呀，还不如和你凑在一处呢。至少就算让人知道了，大不了他就说你是他身边儿伺候的，也就完了，谁还能说出来什么？”
小林子都傻了，他还真没想到这上面儿去。他看着秦公公眨眨眼睛，一脸怔愣的表情，叫秦公公实在忍不住笑。
他抬手又在小林子的巧士冠上敲了一下。“你呀，这心眼儿首的很。除了在我跟前儿，和在御前的那几个总管跟前儿，谁见了你，不得恭恭敬敬的称你一声林公公？
怎么这点儿事儿你就转不过弯儿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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