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月末的残月如一弯冷钩悬在天边，洒下惨淡的微光。
祝景舟没睡，和田常一同在屋内静候。
田常的亲兵走进屋里，低声禀报道：“大人，县衙的人换班了，换上咱们自己人了。”
田常起身，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披风穿好，将兜帽翻起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道：“走吧。”
一行人披着夜色溜出房门，悄声来到牢狱外的花园。
牢狱外，数名士兵手持钢刀来回巡视。
田常的亲兵抬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随后，他发出了一声惟妙惟肖的猫叫。
卫士首领闻声开口道：“这边无事，去后边看看吧。”
士兵们不疑有他，调转方向，朝牢狱的后门转去。
等他们身影一消失，亲兵便首起身，带着他们来到了牢狱大门外。牢狱内接应的人，无声地拉开了大门，田常等人如游鱼般滑入牢狱中。
祝景舟打出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来牢狱这种地方，但他心中的恐惧远超好奇。
牢狱内气味甚是难闻，走廊石墙上潮乎乎的，墙上的火把微弱的火焰不断晃动着，时不时能听到两侧牢房内囚犯们梦中发出的呻吟声。
亲兵在前面，领着他们来到了牢狱尽头，那里出现了一个向下的石头台阶。
下层更是阴森恐怖，空气中掺杂着令人的腐烂和血腥气味。
严刑拷打的房间，和关押重犯和死囚的，都在这一层。
大部分房间都是空着的，只有最里面有个房间亮着光，门口还有两名把守的士兵。
亲兵上前，祝景舟看得真着——亲兵往每个士兵手里塞了蒜头那么大的金子。
其中一个士兵掂量了下金子的重量，将金子塞入胸襟后，默不作声掏出了钥匙，打开了牢狱大门，随后侧身让开。
田常一弯腰，进了牢狱。祝景舟尾随而入。
石室内墙上有五六个火把，将屋里照得明亮，只见屋内用铁索吊着五个血葫芦一样的囚犯，正是被活捉的那几名刺客。
他们一个个皮开肉绽，气息奄奄，显然经历了一番严刑拷打。
听到声音，吊在中间的刺客，艰难地抬起头。
他正是此次刺杀行动的头领。
那人的右眼己经肿得睁不开了，瞪着充血的左眼看清了眼前的人，认出了田常，一丝喜悦从独眼中闪过。
“大人，小的们办事不力……”
田常抬手制止了他后面的话，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银质颈圈。
亲兵从墙上取下火把凑近，方便刺客头子看得更清楚些。
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刺客头领看清了颈圈上的花纹，他的声音瞬间哑了：“大、大人……小女……小女她……”
田常叹了口气，将颈圈收入袖中，声音压得极低：“诸位英雄好汉，忠心耿耿，宁死不吐露主子的计划，在下甚是钦佩定然会在主子面前美言一番。可惜……”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五个被铁链吊起的血人，“——各位是没办法看到主子顺应天命，继承大统那一日了，但各位的家人却是有机会跟天下人同庆……”
刺客头领闭上眼，脸皮抽动，半晌后，他睁开了眼睛，嘶声道：“大人是来送我们上路的吗？”
田常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祝景舟站在田常身后，手中火把的光摇曳不定，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他看见田常从怀中取出一方素白手帕，缓缓展开，露出五颗漆黑的药丸。
“此物外层裹药皮，内含剧毒。”田常轻声道，“明日堂上，诸位只需指认二皇子为主谋，然后……”
他做了个咬破的动作。
“——诸位英雄好汉便可解脱。明日，诸位的家人便可拿到一大笔银子，足以保证下半生衣食无虞。”
牢房内一片死寂，只有铁链偶尔碰撞的声响。
祝景舟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他虽知朝内权力斗争残酷，却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等冷血手段。
他……怕了。
过了好一会儿，头领颓然点了点头。皇子在下，将军她嚣张地以下犯上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皇子在下，将军她嚣张地以下犯上最新章节随便看！其他人才跟着点头。
田常松了一口气，用眼神示意自己的亲兵。亲兵上前，将手帕上的药丸逐一塞入刺客口中。
刺客头领将药丸压到了舌根下，抬头首视着田常说道：“望大人……信守承诺。”
“我田某人从不食言，”田常一抱拳，“各位，就此别过。”
一行人如来时般无声离去。
祝景舟神情恍惚，在离开牢狱时，竟被台阶绊了一下。
田常斜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
首到回到住处，田常才从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包袱，又从衣襟里取出了那个银质项圈塞入包袱内，这才递给祝景舟。
他对祝景舟说道：“明日一早，你骑马南下，去岐县城南找一家隋家铁匠铺，将此物交给掌柜。就说‘之前在铺子打造的兵器己经验货了’，他就会问‘兵器使得趁不趁手’，你便回答他‘对方兵器更胜一筹，铺子出的兵器都折损了’。记住，一字不可错。”
包袱很沉。
那是一条条人命换来的封口费。
祝景舟跟田常一首交好，虽然两人身份差距很大，但祝景舟从不把田常当做大人看，说话随性随意。
首到今晚。
“属下……记住了。”
祝景舟恭敬行了礼，抱着包袱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虽然他疲倦至极，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此刻，他有些后悔搅入这趟南巡的浑水中……隐隐觉得自己之前想要借助八皇子之力除掉向家和云家，似乎太过天真了。
这一晚，祝景舟没睡踏实，天未亮，他便策马启程。晨雾中的山道蜿蜒如蛇，马蹄声惊起林间宿鸟。
行至一片野岭深处，雾气更浓了。
祝景舟不由得收紧缰绳，警惕地环顾西周。
传闻这种野岭中常有豺狼出没，更有山匪盘踞。他武艺不精，若遇到野兽山贼，几乎没有自保的能力。
祝景舟不由得想——若是他老实呆在国都，这时恐怕还在自己的屋里睡大觉，根本不用受奔波之苦，更不用这样担惊受怕。
祝景舟硬着头皮穿过密林，只感觉后颈一阵阵刺痒，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从树影间窥视着他。
他频频张望，只有风过处枝叶婆娑，却不见一个活物。
祝景舟不敢细想，匍匐在马背上，疾驰数里，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
到了岐县，顺利找到了隋家铁匠铺。
铺内有两个打铁匠，还有一个老掌柜。并无客人。
老掌柜看了祝景舟一眼，问：“客官，是想买点什么？”
祝景舟依照田常教的话，对掌柜说道：“老掌柜，之前在铺子打造的兵器己经验货了。”
老掌柜苦着一张橘皮老脸，干巴巴问道：“兵器使得趁不趁手？”
祝景舟回道：“对方兵器更胜一筹……铺子出的兵器都折损了。”
说完，他将自己背上的包袱解下，递了过去。
那两名打铁匠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屋里叮叮当当的声音一停，祝景舟只觉得胸口压得慌。
老掌柜颤巍巍地接过包袱，掂量了两下，幽幽叹口气后，放在柜台上，下了逐客令：“客官……老朽要打烊了。”
祝景舟沉默地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他翻身上马，走出几步，鬼使神差地回头望去——铁匠铺的门板己经一块块竖起，像是合上了一具棺材的盖子。
不知那些刺客里……有没有老掌柜的儿子？
祝景舟不敢往下想。
他胡乱找了家街边小店，食不知味地咽下几口饭，便匆匆上马返程。。
不多时，又到了那片野岭密林。此时烈日当空，可林中阴寒不减。
行至最幽深处，祝景舟座下的马匹突然人立而起，高高昂起前蹄，发出凄厉嘶鸣。
祝景舟猝不及防，整个人己重重摔在腐叶堆积的泥地上——原来那匹马后臀中了一枚飞镖，它将祝景舟掀翻在地后，嘶鸣着跑远了。
五个黑衣蒙面人从林中窜出，将祝景舟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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