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林渊最终还是拧开了门锁，将防盗门拉开了一道缝隙。门外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站在门口的是一位身着洗得发白的靛蓝色道袍的老者。他须发皆白，梳着整齐的道髻，面容清癯，眼神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他手中拄着一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桃木杖，杖头光滑，隐隐透着温润的光泽。他身上没有寻常道士那种故作高深的缥缈感，反而带着一种历经风霜的沉稳和让人心安的气度。
老道士的目光越过林渊的肩膀，首接投向屋内墙角那团躁动不安的黑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没有急着进来，只是平静地看着林渊：“小友，可否让贫道进去看看？”
林渊侧身让开。不知为何，面对这位自称清玄的老道士，他心中的戒备消减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
清玄道长迈步走进屋内，他踏入的瞬间，林渊明显感觉到客厅里那股刺骨的阴寒之气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驱散了不少，连呼吸都顺畅了一些。墙角那团黑影更是发出一声充满恐惧的尖啸，剧烈地翻腾起来，似乎想要逃离，却又被某种力量束缚在原地。
清玄道长没有理会那黑影的挣扎，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在沙发上、面无人色的李凯身上，轻轻“嗯”了一声，随即转向林渊，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眼神中闪过一丝讶异。
“怨气缠身，阴煞入体，还好发现得早，否则这年轻人的三魂七魄都要被污了。” 清玄道长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判断。他将桃木杖轻轻顿在地上，发出“笃”的一声轻响。
这一声响动不大，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律动。墙角那团黑影猛地一颤，发出的嘶鸣更加凄厉。清玄道长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着繁复而玄奥的纹路。他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沉，仿佛古老的梵唱。
随着他的念诵，那张黄符无火自燃，化作一道明亮的金色火焰。清玄道长屈指一弹，那团金焰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精准地射向墙角的黑影。
“滋啦——”
如同滚油泼在冰雪上，金焰触碰到黑影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灼烧声。黑影疯狂地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惨嚎，体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淡。空气中弥漫开一股焦糊中带着腥臭的味道。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那团之前还凶戾异常的黑影，就在金焰的灼烧下彻底消散，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客厅里的阴寒之气也随之烟消云散，只剩下雨水敲打窗户的声音和李凯粗重的喘息。
李凯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如同电影特效般的一幕，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巨大的恐惧和骤然的放松冲击下，他眼皮一翻，竟首接晕了过去。
清玄道长看了一眼晕倒的李凯，摇了摇头：“惊吓过度，加上阳气损耗，睡一觉，再调理一下就没事了。” 他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张安神符，贴在了李凯的额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重新看向林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探究：“小友，你似乎……能看见？”
林渊心脏一跳，知道自己最大的秘密被看穿了。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从小就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
“并非幻觉。” 清玄道长语气肯定，“你天生阴阳眼，能见常人所不能见之物。方才那东西，乃是横死之人的怨气所化的‘怨灵’，因某种原因滞留人间，又恰好被你这朋友的低迷气运所吸引。”
“怨灵？阴阳眼？” 林渊喃喃重复着这两个陌生的词汇，感觉自己二十多年建立的世界观正在崩塌，“道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清玄道长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望着外面被雨水冲刷的城市夜景，缓缓说道：“天地分阴阳，人间有生死，本是自然之理。人死之后，魂归地府，自有轮回。然，上古之时，发生了一场涉及三界的大变故，地府与人间的通道，被一道无上封印所隔绝。”
“地府？封印？” 林渊感觉自己像是在听神话故事。
“不错。” 清玄道长点了点头，“那封印被称为‘九重天锁幽冥大阵’，其力浩瀚，隔绝阴阳，使得轮回不畅，亡魂难安。无数年来，封印尚算稳固，人间虽偶有灵异，却不成气候。但近些年来，不知是岁月流逝，星辰变迁，还是其他原因，那封印……开始松动了。”
他转过身，目光变得凝重：“封印松动，阴气外泄，一些原本被压制在地府深处，或是游离在阴阳夹缝中的东西，便开始渗透到人间。你今晚遇到的这个怨灵，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种。随着封印裂缝的扩大，更可怕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我们身边。”
林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比刚才那怨灵带来的寒冷更加刺骨。他想起了公司写字楼电梯里的那个“人影”，想起了网络上那些越来越逼真的“灵异视频”，想起了城市里那些无法解释的怪事……原来，这一切并非偶然，而是……一个更大灾难的序幕？
“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渊的声音有些干涩。
清玄道长看着他，眼神中带着一丝赞许：“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早己心神失守。你虽惊惧，却能保持镇定，甚至刚才还本能地爆发出阳气，震慑了那怨灵。小友，你的体质很特殊，不仅有阴阳眼，自身阳气也比常人旺盛，是块璞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但这还远远不够。面对即将到来的变局，仅仅能看见，甚至拥有一些自保之力，都如同狂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你需要学习，需要了解这个正在变化的世界，更需要……掌握保护自己，甚至保护他人的力量。”
清玄道长从怀中取出一枚用红绳穿着的、色泽暗沉的木牌，递给林渊。木牌入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些简单的符文。
“这是贫道早年制作的一枚‘清心护身符’，你贴身戴着，可安宁心神，抵御一般的阴邪侵扰。” 他看着林渊，“贫道在城西青云山上有一座破败道观，名曰‘清风观’。若你决心想了解更多，想学些自保的本事，明日天亮后，可来寻我。”
说完，清玄道长不再多言，对着林渊微微颔首，转身拉开门，拄着桃木杖，从容地消失在楼道的黑暗与雨声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渊怔怔地站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木牌。客厅里只剩下窗外的雨声和李凯轻微的鼾声。他低头看着木牌上古朴的符文，又抬头望向窗外那片被夜雨笼罩的、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地府、封印、怨灵、阴阳眼……一夜之间，他所认知的世界被彻底颠覆。那个清玄道长说的是真的吗？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未来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人生轨迹，己经悄然改变。手中这枚小小的护身符，沉甸甸的，不仅是保护，更像是一个路标，指向了一条充满未知与危险，却又让他无法回避的道路。
明天，去清风观吗？
这个念头在林渊心中盘旋，伴随着窗外不绝的雨声，久久未散。悬念，如同这连绵的雨夜，笼罩了他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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