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檀香袅袅升起，十二根盘龙柱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林小碗坐在最末席的蒲团上，正用灵力在袖子里偷剥糖炒栗子，忽然听见上方传来阴阳怪气的话音。
"要说这魔渊封印松动之事，玄霄师祖闭关三月，怎么反倒更严重了？"五长老端着茶盏，青瓷杯盖刮出刺耳的声响，"听说前些日子有人瞧见林师侄在魔渊附近转悠......"
玄霄广袖下的手指微动，林小碗怀里突然多出包油亮亮的糖渍梅子。她立刻会意，边往嘴里塞梅子边含糊道："那日弟子是去后山挖竹笋，路上遇到迷路的杂役弟子，这才耽搁了时辰。"
"哦？"三长老突然抚掌，"说来也巧，今日山下茶馆都在传什么'红颜祸水乱仙门'的新话本......"
整个议事厅突然安静得能听见栗子壳裂开的脆响。林小碗低头数着蒲团上的纹路，突然发现自己的裙角正被玄霄的衣摆缠住，像团墨色云雾裹着片素色花瓣。
"长老们若是闲得慌。"玄霄突然开口，腰间玉佩突然迸出寒光，"不如去魔渊替我守三个月封印？"
突然有弟子跌跌撞撞冲进来："禀、禀告各位长老！山门前跪了十几个百姓，说、说林师姐是狐妖转世......"
山门台阶被秋阳晒得暖融融的，林小碗蹲在第三级石阶上啃芝麻饼，碎屑簌簌落在月白色弟子服前襟。台阶下跪着的十几个百姓突然开始叩头，铜盆里的纸灰被风卷着扑到她脸上。
"仙姑显灵啊！"领头的蓝布衫大娘突然扯开嗓子，"三日前老身亲眼见这妖女在丹房生吃兔子！"
林小碗被芝麻呛得咳嗽，慌忙摸出腰间竹筒灌水："大娘，食堂采购的麻辣兔头是给晚课弟子加餐的，您要尝尝不？"她从乾坤袋掏出油纸包晃了晃，"不过得等申时下班才能领，现在吃算偷拿公物。"
人群骚动起来，有个戴方巾的书生突然指着她惊叫："诸位且看！她腰间的玉佩会冒绿光！"
"这是考勤玉牌，"林小碗解下玉佩在掌心掂了掂，"辰时打卡亮绿光，迟到变红光，旷工首接变黑——上个月三长老座下的王师兄旷了三天勤，现在还在扫茅房呢。"她说着突然转身掀起外衫下摆，"说我是狐狸精至少得有个尾巴吧？你们谁见过需要自己洗道袍的狐狸精？"
几个年轻弟子慌忙转身的瞬间，十丈外的银杏树下传来冰晶碎裂的轻响。玄霄广袖中的手指刚收回灵力，目光扫过人群里那个泛着金光的发顶。昨夜烛火摇曳的账房里，这丫头抱着算盘打瞌睡的模样忽然浮现在眼前。
"妖女休要狡辩！"三长老的亲传弟子李崇阳突然跃上石狮，"玄天宗千年清誉岂容你败坏！昨夜魔渊结界震动，今早就有人见你在后山鬼鬼祟祟——"
林小碗突然蹲下身，竹片刮过对方皂靴发出沙沙声："师弟鞋底沾的黑鳞苔，只在魔渊东侧崖壁生长。"她将刮下的青黑色苔藓举到阳光下，"晒干后配三钱老姜煮水，专治二十年以上的风湿痹症，现在收购价涨到七文一两了。"
围观人群里有个瘸腿老汉突然喊道："姑娘这苔藓卖不卖？"
"存货都在百草阁，凭弟子腰牌打九折。"林小碗掏出手帕包好苔藓，"不过李师弟这双踏云靴是上个月新领的吧？后勤处报账写着每双二两银子，沾了魔物痕迹可不好报销哦。"
哄笑声中，玄霄瞥见三长老的青色衣角在观星阁闪动。他广袖轻挥，山门前银杏叶突然无风自动，九截断剑在青石板上拼成北斗形状。
"食堂这个月超支三十两。"林小碗不知何时蹭到他身边，沾着芝麻粒的指尖捏着账本，"师祖您看，光是李师弟那柄断掉的寒铁剑，就够全宗弟子吃三天水晶肘子..."
天边晚霞染红银杏树冠时，山道上传来车轮辘辘声。林小碗数着百姓们留下的风湿药订单，突然发现账本夹页里多了张银票。玄霄的声音顺着暮风飘来："断剑残骸卖给炼器坊，记得要三倍报价。"
暮色将云海染成玫瑰色时，林小碗正蹲在小厨房的陶罐前，用两根竹筷拨弄着咕嘟冒泡的菌菇汤。几缕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灶台边整整齐齐码着刻成莲花状的灵菇——这是她新研发的"五行养气汤"主料。
"他们说我被美色所惑。"
倚着门框的玄霄突然开口，银纹玄衣下摆沾着未散的雷火气。他指尖捻着片枯叶，目光却落在林小碗系着碎花围裙的腰线上。
菜刀当啷掉进陶盆，林小碗举着半截胡萝卜转身，圆溜溜的杏眼瞪得像受惊的灵鹿："这话说的——"她突然笑出声，随手把胡萝卜雕成个举着算盘的小人，"您要是真被美色所惑，我至于天天帮您对账本？上个月光修补护山大阵的灵石支出就..."
"明日我要重封魔渊。"玄霄打断她的碎碎念，抬手接住窗边飘落的杏花。掌心雷霆暗涌，花瓣瞬间凝成冰晶。
林小碗把冰晶当镇纸压在食材清单上，继续雕她的胡萝卜小兔子："记得带两坛杏花酿，守阵法的张老头就好这口。上回他喝醉了说漏嘴，后山灵脉的开采权..."
"林小碗。"玄霄突然逼近，带着霜雪气息的阴影笼罩灶台，"若我说，那些传言有三分真呢？"
厨房突然安静得能听见灵火舔舐锅底的声音。林小碗慢悠悠给兔子雕上最后一道纹路，突然掏出个算盘噼里啪啦打起来："按《宗门劳动条例》第三章第五条，特殊任务需提前三日申报物资清单；第五章第十二款，外勤补贴按路程..."
玄霄额角青筋跳了跳。三百年前他单剑镇压十二魔将时，都不曾这般气闷。
............
子夜时分的魔渊翻涌着粘稠黑雾，玄霄剑尖垂地，望着崖边十二道忽明忽暗的传讯符冷笑。这些老东西倒是会挑时辰，专等着封印最脆弱的朔月之夜。
衣袂破空声骤起，十二位长老的金纹法袍在夜色中格外刺目。五长老的降魔杵刚泛起金光，就见玄霄剑指苍穹，九天星斗竟如坠落的银链缠上众人脖颈。
"本座的弟子，轮不到外人管教。"玄霄踏着星辉走向魔渊，每步都震得山石崩裂。有个苍老声音在后方厉喝："为了个厨娘耽误封印时辰，玄霄你..."
剑锋突然调转，说话的长老被星链拽到断崖边缘。玄霄眼底血色翻涌："三长老倒是提醒我了，上个月灵兽园虚报的三十筐饲灵草..."看着对方骤变的脸色，他勾起唇角，"不如都下去替本座检查阵眼？"
............
天光微熹时，林小碗在厢房翻了个身，梦里还在嘀咕："加班费...得算三倍..."窗台不知何时多了坛沾着夜露的杏花酿，坛底压着张写满阵符的朱砂纸——若是阵法师在此，定会认出这是魔渊封印的阵眼图。
次日膳堂飘出糖醋灵鱼的香气时，洒扫弟子战战兢兢地禀报主峰石碑的新刻痕。林小碗举着锅铲凑近细看，"妄议同门者，诛"七个字剑气凛然，她突然噗嗤笑出声："领导这是嫌食堂投诉太多？"
山风卷着残破的传单掠过练武场，"祸水"二字上的泥印还混着可疑的糖醋汁。膳堂里，林小碗正举着汤勺追打偷吃丸子的剑修："说了最后一个留给财务长老！他批预算时手抖一抖，咱们下半年连萝卜都吃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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