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第七天，青石板路上浮着层油腻的水膜。穿月白旗袍的女人攥着湿漉漉的当票，站在“永昼典当行”门口犹豫时，门楣上的铜铃突然发出骨裂般的脆响。穿马褂的掌柜掀开棉帘，算盘珠子相撞的声音里混着婴儿的啼哭——那是用婴灵头骨磨制的算珠在共振。
“典当时辰，按秒计费。”掌柜的指甲划过账本，朱砂印泥在泛黄的纸页上洇开血花，“张太太想赎回亡夫的十年记忆？先支付现世三十年阳寿。”他袖口滑落的瞬间，念秋看见三道青色咒印——正是她前世在阴司提拔的三等判官标记。
小满的镊子夹起ATM机吐出的钞票，荧光灯照出人像处渐渐浮现的遗照。“阳寿兑换率又涨了。”他盯着钞票上自己三个月前的笑脸，右上角的编号正是往生堂非法采魂的批次号，“红伞人把时间当铺做成了阴司的次贷中心。”
阿判的手指在玻璃柜上敲出裂痕，里面陈列的典当物正在自主衰变：二十岁少女的胶原蛋白变成骷髅粉末，钢琴家的十年乐感结晶成断裂的琴弦。当他触碰到“利息沙漏”时，沙粒突然组成念秋前世祭神的画面，漏口处卡着的，正是她斩碎神格时溅出的血珠。
念秋的指尖划过账本上的血印，突然听见无数细小的声音在耳道内循环：“妈妈，我疼……”这是被制成算珠的婴灵在啃食典当者的记忆。她反手扣住掌柜的手腕，骨节发出蛇蜕般的脆响，对方的袖口内侧，正绣着与红伞人同款的往生印纹章。
“您当年在往生堂批给我的采魂权，”掌柜的喉咙被捏得凹陷，却仍在笑，“现在成了时间当铺的合法执照。每收一份阳寿，就能在您的转世画像上添一道裂痕——”他指向突然升起的青铜日晷，晷针上串着九十九幅画像，每一幅的眉间朱砂都在渗血。
小满的显微镜下，时间残片呈现出蝴蝶翅膀的结构。他偷走的那片残片里，藏着念秋三个月前教他调制孟婆汤的画面，少女在蒸汽中转身的微笑，正被红伞人的咒文慢慢侵蚀。“这次不会再弄丢了……”他将残片贴在心口，白大褂下的皮肤浮现出与日晷相同的刻度纹。
老周的刀气劈开当铺地砖时，地下密室的凉气涌上来，带着忘川河特有的腐叶味。典当契约在石墙上爬行，每个文字都化作细小的锁链，正沿着念秋的脚踝往上攀附——那是她前世亲手制定的阴司律法。
“用刀气刻护身符！”他的斩骨刀在掌心划出伤口，血液在契约上烫出焦痕，“当年你教我的断念刀诀，现在用来砍自己定的规矩！”刀光闪过的瞬间，念秋看见契约深处藏着自己的第一世画像：婴儿被放在刻满咒文的日晷上，脐带连着红伞人的手腕。
阿判的身影突然撞破日晷投影，他的鬓角己染白霜，后颈贴着的当票正在吸收皮肤光泽。“别再追了……”他抓住念秋的手腕，掌心里全是时间当铺的筹码，“我典当的二十年，足够让红伞人停止收割转世画像——”话未说完，筹码突然碎成齑粉，他的眼角爬满与掌柜相同的咒印。
在当铺最深处的“永劫间”，王建国正对着生锈的镜子注射吗啡。玻璃上的雾气刚凝成亡妻的笑脸，就被当铺利息冲刷成骷髅。他掀开枕头下的当票，上次典当的“见妻三分钟”己经利滚利到需要偿还五十年阳寿，而他的生命线，只剩三个月。
“够本了。”当念秋用往生帛捞起亡妻的魂体时，循环的最后一秒钟，两人在发霉的棉被里相拥。妻子的指尖划过他手背的老年斑，那是当铺利息提前催熟的印记。红伞人的笑声突然从日晷缝隙里渗出，他的手套上粘着念秋的眼泪——刚才救人时，她竟不知不觉落了泪。
“师姐，这滴泪算利息。”红伞人捻着水晶瓶中的泪滴，瓶身刻着念秋第一世的生辰，“你知道时间当铺的本质吗？所有典当的时光，都会被用来修补你斩碎的神格。”他指向日晷中央的空位，那里本该摆着第二十世的画像，此刻却嵌着小满偷走的时间残片。
念秋捏碎沙漏的瞬间，前世的记忆如沙砾涌入脑海：她作为祭神巫女，在日晷前刻下“永生”咒文，红伞人作为乐师，将自己的时间碎片混入沙漏，只为能永远站在她的神坛旁。而现在的时间当铺，不过是那场未完成祭典的现代翻版。
“你当年怕我神格破碎后忘记你，”她盯着红伞人骤然收缩的瞳孔，“所以在每个转世的时间线里埋下令牌，当铺掌柜都是你用我的信鸽养成的——”她扯下对方的马甲，心口处纹着与日晷相同的刻度，中心位置嵌着她斩神时崩裂的血珠，“包括阿判典当的时间，都在为复活我的神格计息。”
小满的惊呼从实验室传来，他偷走的时间残片正在培养皿里生长，逐渐显形为念秋抱着襁褓的画面——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人生。“老师第一次对我笑……”他看着残片里自己被襁褓包裹的模样，突然发现培养皿底部刻着红伞人的字迹：“第二十世实验体，编号小满-0713”。
阿判的衰老速度在念秋注入孟婆汤后暂缓，他颤抖的手指抚过日晷上的裂痕：“红伞人用你的转世画像当抵押，每个典当时间的人，都是在为你的神格偿还‘轮回贷款’。”他调出当铺后台数据，发现阴司工分系统与阳寿ATM机完全打通，每笔交易都在为祭神宴积累功德值。
老周的斩骨刀突然卡住日晷齿轮，刀刃上倒映出无数个当铺场景：民国的当票变成现代的电子合约，婴灵算珠进化成AI风控系统，唯一不变的是红伞人始终站在日晷中央，用不同身份收割时间——清末的账房先生、九十年代的信贷经理、如今的西装绅士。
“该收利息了。”念秋揪住掌柜的衣领，将他按在日晷刻度上。对方的身体如沙漏般开始流散，露出底下刻着的她第二十世生辰八字。当晷针指向“七月十三”时，所有转世画像同时崩裂，红伞人趁机抢走最后一片残片，那上面画着的，正是孟婆烧烤店的烤炉。
在当铺即将崩塌的瞬间，念秋将改装后的ATM机对准日晷。吐出的不再是印着遗照的钞票，而是泛着金光的功德值，每张纸币上都浮现出被超度者的笑脸——那是小满用纳米噬魂虫改写的货币代码。
“你以为金融轮回无懈可击？”她看着红伞人第一次露出惊慌，“当第一个癌症患者选择不典当，当老周用刀气刻碎契约，当阿判用时间换我的一次犹豫——”功德值汇聚成锁链，缠住了日晷中央的神格碎片，“这些人类的执念，就是你最害怕的‘坏账’。”
王建国夫妇的魂体在金光中消散前，将最后一点时间残片塞给念秋。那不是记忆，而是句模糊的“谢谢”，却让她胸前的朱砂胎记第一次感到温暖。红伞人临走时留下的怀表停在七点十三分，表盘内侧刻着：“当功德值逆转因果，第二十世的祭神宴，将由你亲自结账。”
汐旎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JZA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