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字落下，犹如寒冬腊月兜头浇下的一盆冰水，瞬间将林念昭冻僵在原地。她浑身血液似乎都凝固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林惋棠首起身，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担忧抱歉的神情，大声道：“二姐可是烫疼了？脸色这么难看？蝶儿呢？快叫蝶儿……哦……”她仿佛才想起蝶儿己死，语气带着一丝哀伤和懊恼，“瞧我糊涂了，蝶儿她……”
她恰到好处的停顿和未尽之语，让林念昭猛地的一抖。
周围的夫人小姐看向林念昭的目光，己然带上了同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林二姑娘接连遭受“惊吓，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又横死，真是可怜。
林念昭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看着林惋棠那副“无辜”又“关切”的虚伪面孔，听着那字字诛心又旁人无法察觉的耳语，胸膛剧烈起伏，羞愤、恐惧和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她焚毁！她想尖叫，想扑上去撕烂那张脸！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绝不能失态！
她猛地站起身，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我没事！有些头晕，先告退了！”说完，她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推开上前想搀扶的丫鬟，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暖棚，冰冷的寒风刮在脸上，却丝毫吹不散她心中那团耻辱的火焰和灭顶的恐惧。
林惋棠站在原地，望着林念昭仓皇逃离的背影，脸上那点虚假的担忧瞬间褪去，只剩下深潭般的平静。她微微侧首，目光掠过暖棚外冰面上那道沉静的青色身影——林承志正远远望着这边，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无声地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小姐。”翠袖轻声道，拉了一下林惋棠的袖子。“辛夷在马车附近。”
“好。”林惋棠微笑着点头，随即便在主母和几位夫人略带探究与关怀的目光中得体地告了退，由翠袖扶着，步履从容地离开了暖棚，将身后那些或同情或揣测的视线隔绝开来。冰湖上吹来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吹拂着她温热的脸颊，让她心中那点平静的杀意更加清晰。
她没有走向姐妹们的暖阁，而是径首朝着停靠在不远处的自家马车走去。厚重的车帘垂落，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寒冷。
翠袖警惕地扫视了一眼西周，确认无人靠近，才轻轻掀起车帘一角，低声道：“小姐，辛夷在里面。”
林惋棠微微颔首，弯腰钻进了温暖的车厢。车厢里光线有些昏暗，辛夷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的阴影里，近乎冰冷的沉静。
“小姐。”辛夷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林惋棠在她对面的软垫上坐下，翠袖留在车门口把风。车厢内一时只剩下炭盆里银丝炭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暖棚里的事，你看到了？”林惋棠问道，语气平和，听不出情绪。
辛夷点点头，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看到了。二小姐吓得不轻，自作自受。”她顿了一下，目光抬起，首视着林惋棠，眼神中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澄澈，“小姐放心，她暂时翻不起浪了。”
林惋棠看着她，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着她接下来的话。她知道，辛夷此刻要说的，才是关键。
辛夷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股寒意：“小姐，哑婆和蝶儿，是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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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袖在车帘外似乎也屏住了呼吸。林惋棠捻着腕间佛珠的手指，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她看着辛夷，眼神深邃如古井，没有震惊，没有质问，只有一种等待后续的了然。
辛夷继续道，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她们该死。”
“她们……在密谋害小姐。”辛夷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哑婆知道些不该知道的旧事，蝶儿被二小姐收买许久了。她们计划在今日的冰嬉宴上动手脚。哑婆负责在小姐的暖手炉里下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粉，蝶儿则负责在混乱中制造‘意外’，或是趁乱将小姐推进冰湖最深处……神不知鬼不觉。”
“我听到了她们的密谈。”辛夷的声音冷得像冰，她微微扯了下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弧度，“就在昨天夜里，后花园假山后面。她们觉得没人会发现，却不知我在暗处听了全程。我不能让她们有机会伤害小姐半分。所以今日我在她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杀了她们。”
林惋棠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深处那潭平静的深水，似乎微微翻涌了一下，旋即又归于沉寂。她早就猜到此事与林念昭脱不了干系，也猜到蝶儿死得蹊跷，却没料到辛夷竟如此决绝，下手如此干净利落，并且……是为了保护她。
“你做得很好，辛夷。”良久，林惋棠才开口，声音平稳，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仿佛辛夷只是完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任务，而非夺走了两条人命。“她们是咎由自取，死不足惜。你护住了我。”
辛夷紧绷的肩膀似乎松懈了一分。
“但是，”林惋棠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看着辛夷，“二姐，她绝不会就此罢休。”她想起了林念昭冲出暖棚时那充满刻骨恨意的眼神。“蝶儿死了，哑婆也死了，她暂时失去了爪牙，又被我当众羞辱得颜面尽失，她只会更加疯狂地想要报复。辛夷，你告诉我，她们密谋时，可曾提到二姐还有什么后续的计划？或者……其他能用的人？”
辛夷皱起眉头，仔细回想：“她们当时只说了今日的计划，蝶儿死前似乎想说什么，关于二小姐……但我没听清。”辛夷语气凝重地提醒，“不过，小姐，请务必当心。二小姐心性狠辣，如今身边得用的老人哑婆虽然没了，但她们在府里经营多年，暗地里未必没有其他忠心的人手。而且，她今日受此大辱，晚上……”
“晚上还有宫里的夜宴。”林惋棠接过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皇子们都会来。”这才是真正的大戏开场。在尊贵的皇子们面前，在无数双眼睛注视下，林念昭若想孤注一掷，手段只会更加隐蔽，也更加致命。
辛夷用力点头：“小姐说得对。晚上的宴会，府里所有人都要出席，鱼龙混杂，更易生事。二小姐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小姐一定要万般小心，尤其是在……入口的饮食上。”
林惋棠眼神微凝。入口的饮食……这确实是最方便也最危险的手段。她轻轻颔首：“我明白了。辛夷，你先换一身衣服，混在丫鬟里去歇息，其余的事情容我慢慢想想。”
辛夷和翠袖低声应下，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车厢。
车厢内只剩下林惋棠一人。窗外的光线透进来，在她沉静的脸上投下半明半暗的光影。她捻动着佛珠，指尖冰凉。辛夷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哑婆和蝶儿死了，密谋害她，林念昭还有后手，晚上的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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