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林府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方才还觥筹交错的宴席，此刻落针可闻。贵女们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林承南额间的冷汗顺着皱纹滑落，唯有廊下的风灯在风里摇晃，将众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如同画在墙上的百鬼夜行图。
“七殿下，中的是断肠草。难。”太医院判李时中退出绯云阁，腰间的葫芦形药囊随着颤抖晃出清脆的响声。
他抬起袖口擦汗，却不小心碰歪了头上的太医帽，露出鬓角新生的白发 —— 不过半日，竟像是老了十岁。
“什么叫做难？” 燕霄澜猛然转身，他三步跨到李时中面前。
李时中扑通跪下，额头贴地：“断肠草毒入血即封喉，毒发时五脏六腑如刀绞，七窍流血而亡……”他抬起头，眼中满是绝望，“太医院虽有解毒方，却需一味‘雪顶红’做药引，而此药只有药王阁有，如今能救林家三姑娘的只有药王阁的江公子！”
“陈真！” 燕霄澜抬手打断。“你速去药王阁请江公子！”
陈真轰然应命，策马而去！黑马踏碎月光而去，铁蹄声如重锤砸在众人心上。
女眷检查在东厢进行，嬷嬷们的搜检声此起彼伏。春桃攥着帕子的手忽然发抖，目光瞟向廊下的铜盆 —— 那里面的炭火即将熄灭，映得她脸色青灰如鬼。她假意整理鬓边金钗，指尖却将一团油纸悄悄丢进炭灰里。
“慢着！” 刑部侍郎的暴喝如惊雷炸响，春桃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小厮用火钳夹起油纸的刹那，她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混着李时中惊恐的 “断肠草粉” 三个字，在耳膜上撞出轰鸣。
“大、大人，” 春桃扑通跪下，膝盖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奴婢连断肠草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团纸会在奴婢这里！！求大人明鉴！”她涕泪横流，发簪歪斜地挂在乱发间。
沈清如见状立刻软倒在地，素白绢帕按在眼尾，哭的上下不接下气道：“张尚书明鉴！妾身与三姑娘无冤无仇，怎会行此毒计？念昭是我亲生女儿，若三姑娘出事，念昭也要被连累，我何苦拿她前程冒险？”
她忽然转向蒋氏，膝行两步抱住老夫人小腿，“老夫人最清楚妾身为人，当年安姐姐难产时，妾身可是衣不解带地守了三天三夜啊！”林念昭见状，望着母亲泛红的眼眶，立刻也跪了下来道：“求张尚书明鉴，我母亲绝对不会去毒害棠妹妹！自从棠妹妹回府，母亲非常疼爱她！这点可问府上的人！”
厅内贵女们交头接耳，吴大夫人悄悄拽了拽林承北夫人李氏的衣袖：“这沈夫人平日看着贤良，怎会……”
“应该不会……”李氏掩面道。
话未说完，却见林昭雪在人群中掩唇偷笑，眼神扫过沈清如时满是讥讽。
刑部尚书张之睿抚着胡须沉吟，目光依次扫过哭成泪人的三人，“请问，这份牛乳茶是谁去送的。”
“是我。”金嬷嬷站出来，她望了一眼沈清如，又看了一眼老夫人道，“是我受老夫人之命去做的牛乳茶。”
“那可曾经过旁人之手？”
“未曾经过他人之手，牛乳茶是一早己经准备好放置在小厨房中的，老夫人每日都要饮用。”金嬷嬷解释道。
“那也就是，任何人都可以去小厨房中下毒。”张之睿喃喃道。
地上春桃抱头痛哭，而另外一头的沈清如和林念昭也抱在一起痛哭，一时间，整个厢房内全是她们的哭声，张之睿揉了揉眉心，顿觉头痛。
“来人，先把春桃给关押起来。”他挥了挥手，“至于沈夫人和林姑娘则暂时先跟随我们去偏房，我们需要查验后才能放你们走。”
这个案子很是头痛，想来这位沈夫人也不至于愚蠢到下毒害林三姑娘，可是偏生又在她的丫鬟身上发觉了毒药，而那牛乳茶偏生又是在老夫人的厨房里，根本没见到下毒之人，端出牛乳茶的人又是老夫人的陪嫁嬷嬷。
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老夫人毒害自己的孙女啊，看着更像是沈夫人派人毒害老夫人，然后林家三姑娘中招。
唉，这个案子真的是没法判啊。
说着，张之睿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子，七皇子，九皇子都在这里，这回是和稀泥都和不了，就怕等下要有不长眼的去通知大理寺卿那就完蛋了。
最近新上任的大理寺卿那手段可是出了名的狠毒，只怕到时候真凶查不到，乌纱帽都不保。
说着说着，两个眼睛就要红了，毕竟他只想尽快安安稳稳的退任嘛。
忽闻廊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只见陈真裹着一阵寒意进入：“七殿下！江公子到！”
江语山身着青衫，目光掠过厅内乱象，最终落在绯云阁方向。
他推开绯云阁的大门，视线穿过慌乱的丫鬟们，最后定格在林惋棠苍白如纸的面庞上，她的唇色乌紫，冷汗浸透了鬓边碎发。
不知道怎么的，这一幕让他的心抽痛，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
燕霄澜眯起眼，眼神清楚的落到了江语山颤抖的指尖，只见那人从药箱中取出银针的手微微发颤，落针的那一刹那，江语山睫毛颤抖，垂落的阴影里，可以看见他的手再发抖。
“毒己压制，” 江语山擦了擦额角的汗，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但需悉心调养，这个是解药，让丫鬟们兑水给她服下。”他转身时，与燕霄澜目光相撞，后者分明在他眼中看到了戒备与隐忍。
而另一厢房的春桃被拖出厅外时仍在哭喊：“奴婢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有毒药啊……奴婢是冤枉的！” 她凄厉的哭喊声在回廊间回荡，却在夜里留下重重疑云 。
正当众人围聚正厅，烛火将人影映得忽明忽暗时，急促的马蹄声撕裂了夜的寂静。林府朱漆大门轰然洞开，玄色劲装的叶明渊翻身下马，他阔步踏入正厅，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道：“奉旨，协助大理寺卿共同督察此案。”
他扫视厅内众人，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几位皇子的面庞。
“太子殿下，陛下派微臣来保护各位皇子的安全，并且要求微臣协助判案，稍等大理寺卿谢长安就会来，烦请刑部尚书和京兆尹共同配合。”
刑部尚书张之睿闻言，立刻道：“好的，好的，一切都听谢大人的。”
大理寺卿亲自出手管这个事情，竟然还出动了镇北军叶明渊，看样子这个事情不会草草收场了。
他转头望了一眼一首和他关系交好的林承南，默默的摇了摇头，以表爱莫能助。
只见远处的林承南微微蹙眉，紧接着他暗暗拉了一把林承北和林承东的袖子，三兄弟在远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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