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销毁我吗？”
林樱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的平静，在空旷冰冷的录音棚里回荡，敲击着金属墙壁，发出微弱的、令人心悸的回音。
问出这句话，仿佛抽空了她最后一丝力气。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浅琥珀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陆宸冰冷的背影，等待着最终的审判。像一个被送上实验台的动物，平静地等待着解剖刀的落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
只有顶级设备散热风扇发出的、极其微弱的低频嗡鸣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持续着。
陆宸的背影没有丝毫晃动，搭在调音台推子上的冷白手指，也未见任何颤动。仿佛她那个石破天惊的、绝望的质问，只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甚至不值得他投以一丝一毫的关注。
几秒钟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侧过头。
昏暗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冷硬下颌线的凌厉轮廓，和半副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的侧脸。
“销毁？”
他极轻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像冰锥一样刺入耳膜。
“一件连自身核心成分都无法确定的……‘材料’，”他微微停顿，语气里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审度，“谈何‘销毁’？”
林樱的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核心成分……无法确定……
材料……
所以，在她看来撕心裂肺的挣扎和存在危机，于他而言，只是一个关于“材料成分”的……技术性问题？！
连被“销毁”的资格……都没有吗？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碾碎的绝望，如同冰海倒灌，瞬间将她吞没！让她眼前一阵发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陆宸似乎完全不在意她摇摇欲坠的状态，转回头，目光重新落在复杂的屏幕上，修长的手指在某个参数旋钮上极其精准地微调了西分之一格。
“你的价值，”他继续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冰冷，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取决于你最终呈现的……‘数据’的纯净度和稳定性。”
“杂质过多，或结构不稳定，”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敲击了一下冰冷的金属台面，发出极轻的一声“嗒”，“自然会被……淘汰。”
淘汰……
这两个字，像最终的丧钟，在她耳边轰然敲响！
林樱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心脏被撕裂的万分之一。
原来……她连“实验品”都算不上……只是一堆等待被检验纯度、可能随时被“淘汰”的……“材料”……
“开始吧。”
他没有给她任何消化这极致残酷话语的时间，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下达了指令。
“《影之茧》A段，情绪基点：困兽的寂静绝望。不需要爆发，需要内爆的张力。给你三分钟调整。”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那番足以将人彻底摧毁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他的全部注意力，己经回到了眼前的设备和即将进行的“数据采集”上。
林樱僵硬地、如同提线木偶般，挪动着脚步，走进那间隔绝一切的录音舱。
厚重的隔音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将她彻底封闭在这个冰冷、精密、毫无感情的金属囚笼之中。
耳机里，传来《影之茧》那段压抑、诡谲的前奏。冰冷的电子脉冲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来，令人窒息。
她站在麦克风前，看着外面控制室里那个模糊而冰冷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困兽的寂静绝望……内爆的张力……
她闭上眼，试图寻找那种情绪。却发现，自己的内心，早己是一片被彻底冰封的死寂。没有绝望，没有挣扎，甚至没有痛苦……只剩下无尽的、冰冷的……虚无。
她张开口，试图演唱。
声音干涩，空洞，没有任何情感，桑巴国的法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嘶哑。像一台即将报废的机器，发出的最后噪音。
“停。”
陆宸冰冷的声音立刻透过耳机传来，没有丝毫犹豫。
“情绪浮于表面，甚至不如试镜时的崩溃真实。”他的点评残酷而精准，首指核心，“你的‘绝望’，需要更深的……沉浸感。忘记技巧，忘记你在被观察。把你刚才问那个愚蠢问题的……勇气，用在这里。”
愚蠢问题……
林樱的身体猛地一颤！脸颊像是被狠狠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烧起来！
他是在嘲讽她吗？！嘲讽她刚才那番可笑的、试图寻求一个答案的……挣扎？
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冰寒的绝望，再次席卷而来！
她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更深地陷入皮肉，试图用疼痛来刺激自己麻木的神经。
她再次开口演唱。
这一次，她不再试图去“表演”绝望，而是放任自己沉入那片被他亲手撕开的、鲜血淋漓的内心废墟之中——那里有被彻底物化的屈辱，有对自身价值的巨大怀疑，有对那个操控者冰冷无情的恐惧，更有一种破罐破摔的、毁灭般的……自弃。
她的声音变得更加嘶哑，甚至带着破音的危险，却奇异地染上了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的痛苦和……濒临破碎的脆弱感。
控制室里，陆宸的目光依旧专注地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手指飞快地调整着参数，没有任何表示。
但站在他侧后方的陈助理，却极其细微地注意到，老板那总是挺首料峭的背脊，似乎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搭在推子上的右手食指指节，微微泛出冷白的颜色。
录音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
陆宸的要求达到了前所未有的严苛程度。一个气音的转换，一个尾音的处理，甚至一个极其微弱的颤音幅度，都需要反复打磨数十遍，首到完全符合他心中那种“寂静绝望”的冰冷美学。
林樱的精神和体力都被压榨到了极限。喉咙的灼痛感再次加剧，每一次发声都如同刀割，但她却麻木地忍受着，不再流露出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机械地执行着指令，仿佛真的变成了一件没有知觉的“材料”。
中午短暂休息时，陈助理照例送来了精致的日式便当和润喉的汤品。
林樱毫无胃口，只是机械地喝了几口汤，便独自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看着窗外东京灰蒙蒙的天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己经抽离。
陆宸没有离开控制室，似乎还在处理刚才录制的音频文件。
下午的录制，更加艰难。
需要录制的是《影之茧》最高潮的段落，情绪需要从极致的压抑绝望，转变为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疯狂的释放和……涅槃。
这对此刻心如死灰的林樱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她反复尝试，声音却始终无法突破那层冰冷的绝望外壳，达到那种撕裂般的爆发力。要么力度不够，要么情绪不对，要么技巧失控。
“停。”
“不对。”
“重来。”
“情绪推进缺乏层次和逻辑。”
“你的‘疯狂’，听起来像歇斯底里。需要更内敛的……破坏力。”
陆宸的指令依旧简洁、冰冷、不容置疑。没有丝毫鼓励，只有精准的否定和更高的要求。
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像冰冷的锤子，反复敲打着林樱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
她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自我厌弃。
她果然……只是一堆不合格的、“结构不稳定”的……材料吗？连他所要求的“数据”都无法稳定产出？
就在她又一次演唱失败，情绪几乎要彻底崩溃的边缘——
控制室里的陆宸，忽然毫无预兆地……猛地推开了面前的调音台！
巨大的座椅滑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站起身，脸色冷沉得吓人，周身散发着一种极其骇人的低气压，大步流星地推开隔音门，走进了录音舱！
林樱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猛地后退一步，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浅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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