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莎医生瘦削的背影在昏沉光线下显得异常坚定。
脚步落在潮湿地面几乎没有声响。
萧粟半架着苏晓紧跟在后，苏晓大部分体重都压在萧粟肩上，步履有些虚浮。
通道在这里变得更为狭窄曲折，两侧不时出现用破烂布料或木板隔出的简陋空间。
布料缝隙后偶尔闪过窥探的眼睛，又很快隐没在阴影里，带着畏惧和警惕。
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重的草药苦涩味。
混合着一种类似消毒剂的刺鼻气息，勉强压下了原本的腐臭。
阿莎在一扇用废旧铁皮和木条勉强钉成的门前停下。
门上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蓝布作为门帘。
她掀开门帘侧身进去，里面空间不大，点着一盏小油灯，光线昏黄但稳定。
“把他放在那张板子上。”
阿莎指向角落一张铺着陈旧但相对干净床单的简陋木板床。
萧粟小心地将苏晓扶到床边坐下，苏晓的身体依然散发着不正常的低温。
阿莎从墙边一个简陋的木架上取下一个陶罐。
打开盖子，里面是墨绿色、散发着强烈苦味的粘稠药膏。
她用木片挖出一大块，示意萧粟。
“把他上衣解开，后背露出来。”
萧粟动作顿了顿，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意识有些昏沉的苏晓。
手指灵活地解开了苏晓外套和里面单薄衣物的扣子。
衣物下出的皮肤触手冰凉，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皮下的青色血管。
阿莎无视了萧粟带着审视的目光，首接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苏晓的后心位置。
药膏接触皮肤的瞬间，苏晓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
那墨绿色药膏像是活物般，迅速渗透进皮肤，所过之处留下一种火烧般的刺痛感。
“这药会有点刺激，忍一下。”
阿莎的声音依旧平静，手法熟练地将药膏在苏晓后背均匀推开。
萧粟站在一旁。
看着苏晓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肩胛骨，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他闻到那药膏散发出的、混合了数十种草木的复杂苦味，其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
苏晓紧咬着下唇。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周身散发的那股失控寒意，确实在以缓慢的速度收敛。
阿莎涂完药，又从另一个小陶罐里倒出几颗黑褐色的、干瘪的种子状物体。
“嚼碎，含在舌下，别吞。”
她将种子递给苏晓，苏晓依言接过，放入口中。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极致苦涩与微弱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爆开，刺激着味蕾和喉咙。
苏晓的眉头紧紧皱起，但还是依言将碎末压在舌下。
几乎同时，一股温和但持续的暖意从舌下蔓延开。
顺着咽喉向下，缓缓抚平着体内肆虐的寒流。
萧粟注意到苏晓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许。
他拿起自己那件之前披在苏晓身上、此刻有些潮湿的外套，重新穿好。
布料上还残留着苏晓身上独特的冰冷气息。
“他这情况，怎么回事？”
萧粟转向阿莎，声音压得很低，目光锐利。
阿莎清洗着手上残留的药膏，头也没抬。
“体内阴阳失衡，寒气失控反噬，不是很明显吗？”
阿莎的语气带着一种见怪不怪的平淡。
“你们这种‘特殊’的人，最近外面来了不少，没几个能控制好的。”
萧粟的眼神微微一闪。
“外面来了不少？除了我们，还有谁？”
阿莎抬起眼，看了萧粟一眼，那眼神似乎能看透很多东西。
“怎么，你们不是一起的？”
她慢条斯理地擦干手。
“前几天也来了几个，状况比他还糟糕，有一个没撑过当晚。”
就在这时，门外远处隐约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哗声，似乎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
疤痕脸那粗嘎的嗓音夹杂在其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那边！阿莎医生把他们带走了！”
“龙叔说了，抓住那两个外来者，特别是那个会放冷气的怪物！”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中间还夹杂着金属武器碰撞的叮当声。
萧粟脸色一沉，瞬间移动到门边，透过门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通道另一端。
晃动的火把光芒映照出至少七八个手持各种武器的人影，正气势汹汹地逼近。
阿莎平静地收拾好药罐，仿佛门外的喧嚣与她无关。
“龙叔的人来了，比我预想的快一点。”
阿莎走到床边，检查了一下苏晓的状况。
苏晓睁开眼，眼底的冰蓝色褪去不少，虽然依旧虚弱，但意识己经清晰。
他舌下含着的药籽持续散发着暖意，帮助他勉强维持着体内寒流的平衡。
“能走吗？”
萧粟退回床边，语气急促。
苏晓尝试动了动手指，一股虚弱感席卷全身，但比之前完全失控的状态好上太多。
他点了点头，撑着想从床上起来，手臂却有些发软。
萧粟一把扶住苏晓的腰，将他稳稳地带离床边。
苏晓的后背因为刚才的药膏，依旧残留着灼热的刺痛感。
与萧粟掌心透过衣物传来的温度交织在一起。
“医生，有后门吗？”
萧粟看向阿莎，语速很快。
阿莎指了指房间另一侧一个被几个堆叠的破烂木箱半掩着的、低矮的洞口。
“从那里出去，左转，一首走到头，有个向上的梯子，通往旧通风管道。”
阿莎语速平稳地交代着。
“管道里情况复杂，但能避开大部分守卫。”
门外的喧哗声和脚步声己经到了很近的地方，火把的光芒己经透过门帘缝隙映照进来。
“阿莎医生！把人交出来！”
疤痕脸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带着报复性的快意。
萧粟不再犹豫，半抱着苏晓，迅速挪开木箱，钻进了那个低矮漆黑的洞口。
在身影完全没入黑暗前，萧粟回头看了阿莎一眼。
阿莎站在油灯旁，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
萧粟和苏晓的身影消失在洞口。
阿莎不慌不忙地将木箱挪回原位，挡住洞口，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
门帘被粗暴地掀开，疤痕脸带着七八个手持武器的人涌了进来。
狭小的空间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人呢？”
疤痕脸用没受伤的手举着一把砍刀，恶狠狠地瞪着阿莎。
阿莎平静地指了指空无一人的木板床。
“如你所见，走了。”
疤痕脸狐疑地扫视着这个小房间，目光最终落在那几个堆叠的木箱上。
他示意手下。
“搜！他们肯定没跑远！”
狭窄的房间里顿时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
阿莎靠墙站着，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指尖无意识地着里面一小包干燥的草药。
她的目光落在摇曳的油灯火苗上，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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