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寒风卷着冰碴抽打在脸上，两人顺着陡峭雪坡向下滑坠。
萧粟将苏晓整个护在怀里，用后背承受着大部分撞击，积雪被划出深深的沟壑。
苏晓的鼻尖抵在萧粟颈窝，呼出的白气在对方皮肤上凝结成细霜，又迅速被体温融化。
滑坠终于缓停，萧粟的后背重重撞上一块复雪的岩石，闷哼声震动着紧贴的胸腔。
苏晓撑起身，冰屑从发间簌簌落下，指尖拂过萧粟肩头沾染的暗红雪泥。
“伤哪了？”
萧粟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肩膀，握住苏晓探来的手腕。
“苏同学主动关心我，这趟摔得值了。”
他掌心烫得惊人，与周遭刺骨寒冷格格不入。
苏晓抽回手，目光落在萧粟后背与岩石撞击处，湿冷衣料下渗出淡淡血色。
“转身。”
萧粟配合地侧过身，嘴上却不闲着。
“轻点啊，我皮薄。”
苏晓撕开粘连伤处的衣料，发现撞伤不重，但之前湖底留下的灼痕周围泛起蛛网般暗红血丝。
他并指虚按在伤痕上方，寒气丝丝缕缕渗入皮肤，冻结了蔓延的异样血色。
萧粟肌肉瞬间绷紧，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喉结滚动。
“你这手艺……嘶……比阿莎的草药还带劲。”
苏晓专注地控制着寒气，长睫低垂，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影。
“毒素没清干净。”
萧粟侧头看着苏晓近在咫尺的脸，忽然低笑。
“那你多摸摸，说不定以毒攻毒就好了。”
苏晓指尖一顿，收起寒气，将撕破的衣料重新盖回伤处。
“自己想死别拖着我。”
萧粟笑着转回身，将两人之间那截绳索又绕紧一圈。
“哪能啊，还得留着命给苏老师当暖炉呢。”
风雪渐歇，露出灰蒙天空下死寂的避难所轮廓。
原本的高墙多处坍塌，露出后面扭曲的金属骨架和破碎的混凝土块。
墙上那些深色污渍范围扩大了，几乎覆盖了整个墙面，像某种蔓延的疾病。
空气中飘来若有似无的腐败甜香，与之前湖泊的气息同源。
萧粟眯眼望向那片废墟，神色凝重。
“看来龙叔的‘进化’没停在湖里。”
苏晓沉默地感知着风中传来的信息，体内蛰伏的寒意轻微躁动。
“它在生长。”
两人踩着及膝的积雪向避难所靠近，腕间绳索在雪地上拖出蜿蜒痕迹。
靠近坍塌的墙体时，苏晓突然拉住萧粟。
“地下有东西。”
萧粟停下脚步，俯身将耳朵贴近雪面，听到细微的、土壤被翻动的窸窣声。
他猛地向后跃开，原先站立的位置雪层塌陷，露出个黝黑洞口。
几条暗红色的肉质触须从洞中探出，顶端开裂露出环状利齿，盲目地挥舞着。
苏晓抬手虚按，触须表面迅速凝结白霜，动作变得迟缓。
萧粟捡起根断裂的钢筋，精准地刺入触须根部，暗红汁液喷溅在雪地上。
触须剧烈扭动后，其余触须迅速缩回洞中。
洞口深处传来不甘的嘶鸣，渐渐远去。
萧粟甩掉钢筋上的黏液，用雪擦拭手掌。
“真是阴魂不散。”
苏晓凝视着洞口，感受着地底传来的、无数细碎移动的震颤。
“整个地下都是。”
他们绕过坍塌区，从一处墙体裂缝进入避难所内部。
内部比外部更显破败，昔日通道大多被瓦砾阻塞，仅存的通路布满粘稠的暗红菌毯。
菌毯在有节奏地搏动，如同活物呼吸，散发出甜腻的腐香。
萧粟用钢筋戳了戳菌毯，表面立刻分泌出具有腐蚀性的黏液。
“这地方不能久留。”
苏晓却蹲下身，将手掌悬在菌毯上方。
寒意弥漫，菌毯搏动频率紊乱，向西周收缩，露出底下原初的水泥地面。
“它怕冷。”
萧粟挑眉，学着苏晓的样子释放出些许气息，菌毯却毫无反应。
“看来它只买苏老师的账。”
苏晓起身，沿着菌毯退避形成的路径向前走。
“是你太燥。”
萧粟快走两步与他并肩，肩膀有意无意蹭过苏晓臂弯。
“燥点不好吗？正好给你暖暖身子。”
通道尽头传来细微呜咽，像受伤的小兽。
两人对视一眼，萧粟率先握紧钢筋，将苏晓挡在身后侧步靠近。
拐角后，阿莎的弟弟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瑟瑟发抖。
少年脸色青白，嘴唇干裂，额角有磕碰的伤口，凝固的血迹粘住发丝。
他听到脚步声，惊恐抬头，看到是他们才稍微放松，眼泪涌了出来。
“姐姐……姐姐被他们带走了……”
萧粟蹲下身，检查少年额头的伤。
“谁带走的？龙叔？”
少年哽咽着点头，抓住萧粟的衣袖。
“坤哥说姐姐坏了规矩……要把她献给‘母亲’……”
苏晓注意到少年的脚踝上覆着薄薄一层暗红菌丝，正缓慢向上蔓延。
他指尖轻弹，一缕寒气拂过，菌丝瞬间枯萎脱落。
少年打了个冷颤，茫然地看着自己恢复正常的皮肤。
萧粟掏出最后一点水喂给少年，看向苏晓。
“你怎么想？”
苏晓望着通道深处菌毯最密集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规律的、如同心跳的搏动声。
“龙叔在‘母亲’那里。”
萧粟咧嘴一笑，扯动了后背伤口，笑容却带着狠劲。
“那就去给他个惊喜。”
少年虚弱地扯住萧粟衣角。
“别去……那里有很多……很多怪物……”
萧粟揉乱少年头发，把剩下的小半块肉干塞进他手里。
“找个地方躲好，天亮我们没回来，你就自己想办法活下去。”
苏晓己经向通道深处走去，菌毯在他面前如潮水般退避，形成一条洁净路径。
萧粟快步跟上，绳索在两人腕间绷紧又放松。
少年看着他们消失在菌毯合拢的通道尽头，握紧肉干，蜷缩进更深的阴影里。
越往深处走，心跳声越响，空气越发甜腻闷浊。
通道壁完全被厚厚菌毯覆盖，肉眼可见的脉搏在菌毯下流动。
苏晓周身的寒气范围扩大，才能逼退不断试图合拢的活壁。
萧粟突然拉住苏晓，指了指前方拐角地面。
几滴尚未干涸的鲜血滴在菌毯上，正被菌丝贪婪地吸收吞噬。
血迹延伸向拐角另一侧。
“是阿莎的。”
萧粟压低声音，眼神锐利。
拐角后传来坤哥沙哑的狞笑。
“医生，别挣扎了，能成为‘母亲’的一部分是你的荣耀。”
苏晓与萧粟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粟无声无息地潜行过去，苏晓则将双手按在两侧菌毯壁上。
极寒之力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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