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于沐怀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磨磨蹭蹭地来到了文学部活动室门口。里面己经传来了嘈杂的人声，让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又泄了一半。
他今天特意穿了自己最整洁（虽然依旧略显陈旧）的衣服，头发也努力梳理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变态”或“哲学家的同伴”。
深吸一口气，他推开了门。
活动室里坐了二三十人，大多是文学社的成员和一些获奖作者。于沐的出现，立刻吸引了不少目光。许多目光中都带着好奇、探究，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和窃窃私语。
【情绪感知】技能像灵敏的雷达，捕捉到了各种复杂的情绪信号：【好奇】、【审视】、【惊讶】、【鄙夷】、【看好戏】……
于沐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看来，他那篇“富婆经济学”小说和之前的“变态”名声，己经在一定范围内传开了。
他低着头，想找个最角落的位置缩起来，却听到一个温和的声音叫他的名字。
“平泰君，这边。”
是清水遥。她站在前排附近，身边留了一个空位，正向他招手。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仿佛周围那些微妙的目光都不存在。
于沐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赶紧快步走过去，在那空位上坐下，低声道：“清水学姐。”
“嗯，放松点，只是个小型的交流会。”清水遥淡淡地说，递给他一瓶水。
简单的举动，却让于沐感到了一丝庇护。他感激地看了清水遥一眼，接过水，紧张地拧开喝了一口。
颁奖仪式开始。主持人是一位高年级的学长，言辞风趣。获奖作品被一一展示和简要点评。当轮到于沐那篇《关于当代部分亲密关系经济基础构成的片面性分析》时，会场里响起了一阵压抑的低笑声和更明显的窃窃私语。
主持人的点评也带着几分调侃：“……平泰同学的作品，以其极其独特的学术视角和……大胆的选题，为我们提供了全新的思考维度，充分展现了文学创作的……无限可能性。”
于沐的脸红到了耳根，恨不得钻到椅子底下去。他能感觉到西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情绪感知】里，【鄙夷】和【看好戏】的情绪信号变得更加强烈。
就在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了起来，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带着明显的讥讽：
“无限可能性？我看是哗众取宠的可能性吧。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拿来评奖，真是拉低我们文学社的格调。”
于沐循声望去，看到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男生，正用轻蔑的眼神看着他。于沐认得他，文学社的副社长，三年级的中村俊介，以严守“纯文学”阵地、看不起任何通俗或另类作品著称，也是清水遥的追求者之一。
清水遥微微蹙眉，正要开口，于沐却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勇气——或许是获奖的喜悦被践踏的愤怒，或许是长期压抑的委屈，或许是清水遥刚才那瓶水带来的温暖。
他猛地抬起头，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迎向了那些不友好的目光。他没有看中村俊介，而是看向了主持人和其他在场的人，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但却异常清晰：
“文学……之所以有魅力，不就是因为它能容纳各种各样的声音吗？哪怕……哪怕那声音听起来很奇怪，很刺耳。如果所有的作品都遵循同样的‘格调’，那和流水线上的产品有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想起了自己新小说的主题，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也许……有些人写阳光，有些人就只能写阴影。但无论是阳光还是阴影，都是真实存在的一部分。我写的……或许就是我所看到的，某种不被理解的……阴影下的真实吧。”
说完这番话，他立刻低下头，心脏狂跳，不敢再看任何人的反应。他觉得自己蠢透了，居然在这种场合说这些。
活动室里陷入了一片短暂的寂静。
然后，清水遥率先轻轻地鼓了鼓掌。接着，零星的掌声响起，虽然不多，但足够真诚。更多的人则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中村俊介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但脸色更加难看。
【情绪感知】中，【鄙夷】和【看好戏】的信号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惊讶】、【若有所思】甚至微弱的【欣赏】。
于沐的那番笨拙却真诚的话，像一颗小石子，在某些人心里激起了小小的涟漪。
颁奖仪式继续。于沐领到了一张小小的奖状和一份象征性的奖品（书店代金券）。整个过程他都晕乎乎的，首到结束，人们开始散场。
“说得不错。”清水遥在他身边轻声说，嘴角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笑意，“虽然引用‘阴影’的说法有点中二。”
于沐的脸又红了。
中村俊介经过他们身边时，冷冷地瞥了于沐一眼，眼神中的敌意更加明显。
于沐知道，他今天虽然勉强撑住了场面，但也彻底得罪了文学社里的实权人物。
未来的路，似乎并不会因为一个优秀奖而变得平坦。
但至少，他今天没有选择逃跑。
这算不算……也是一种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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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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