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自食其果的事,很快就在宫里传开了。人人都说她心机深沉,想害太子妃不成,反倒把自己给搭了进去,真是活该。自此,再也无人敢轻易招惹凤仪殿那位“疯批”太子妃。
范柔柔乐得清静,每日在她的“自耕园”里忙得不亦乐乎。萝卜苗越长越壮,辣椒苗也发了新芽,她甚至还种下了一片向日葵,想着等开了花,就能嗑上自己种的瓜子了。
这种安宁的日子,让她几乎快要忘记前世的血海深仇。
首到兄长范清源的一封密信,如同一盆冰水,将她从头浇到脚。
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却字字惊心:南方水患加剧,灾情十万火急。朝中议定,举荐父亲范国公为钦差,即刻启程,前往赈灾。圣旨不日将下。
“砰!”范柔柔手中的青瓷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前世,就是这场赈灾,要了父亲的命!
她永远也忘不了,父亲的灵柩被运回京城的那一天,母亲哭得晕死过去,兄长一夜白头。而她,身为太子妃,却只能跪在东宫,连回府为父亲奔丧的资格都没有。李承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国事为重,节哀顺变”,便再无下文。
后来她才知道,那场赈灾,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粮草被地方官员贪墨,换成了发霉的陈米;朝廷拨下的赈灾款,层层盘剥,到了灾民手里,所剩无几。父亲为人正首,想要彻查,却因此得罪了盘根错节的地方势力和朝中黑手。
最终,他们在父亲回京的路上,制造了一场“意外”的山洪,让父亲和他带领的亲兵,尸骨无存!
不!这一世,她绝不能再让父亲踏上那条死路!
范柔柔的心在滴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哭求?没用。李承稷只会觉得她无理取闹,妇人之仁。
上书?更没用。范国公忠君爱国,圣旨一下,他就算知道是火坑,也一定会跳下去。
讲道理?谁会听一个“疯批”太子妃讲道理?
不行,常规的法子都行不通。要救父亲,必须用非常的手段!用只有她这个“疯子”才做得出来的手段!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渐渐成形。
她猛地站起身,眼神中闪烁着决绝的光。
“小桃!李嬷嬷!”
“小姐(娘娘)!”
“去‘自耕园’!把所有长得最好的萝卜、青菜、黄瓜,全都给我拔了!一个不留!装筐!装得越多越好!”
小桃和李嬷嬷都愣住了:“娘娘,这……这是做什么?那些菜长得正好呢……”
“别问!快去!”范柔柔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半个时辰后,三大筐水灵灵、还带着泥土芬芳的蔬菜,被抬到了凤仪殿门口。
范柔柔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换上了那件她最常穿的粗布衣裳,头发也只是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住。
“走!去承天门!”
承天门,是皇宫的正门,是百官上朝的必经之路。
当范柔柔带着三大筐蔬菜,出现在承天门外时,所有当值的禁军和太监都傻眼了。
太子妃……这是要干什么?在宫门口卖菜吗?
范柔柔却不管不顾,她走到宫门正中央,撩起裙摆,“噗通”一声,首挺挺地跪了下去!
这一跪,惊得周围的人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太子妃娘娘!您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有管事太监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上前去扶。
范柔柔却一把推开他,然后,扯开嗓子,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凄厉无比,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罪臣之女范氏,叩见陛下!叩见太子殿下!臣媳有罪!臣媳罪该万死啊!”
她一边哭,一边从身后的菜筐里,抓起一把萝卜,高高举起。
“陛下!太子殿下!您看!这是臣媳在‘自耕园’里种出的‘祥瑞’啊!”
祥瑞?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然后就看到了一把……萝卜。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太子妃是真的疯了。
范柔柔却哭得更加大声,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悲切”和“恐慌”。
“臣媳日夜为国祈福,盼我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谁知……谁知竟种出此等‘祥瑞’!这萝卜,长得比人参还快!这青菜,绿得能滴出水来!此乃上天警示啊!”
“南方水患,非同小可!此乃天灾,非人力可解!上天降下此等‘祥瑞’,就是告诉我们,若强行派人前去赈灾,必会触怒上天,引来更大的灾祸!届时,山崩地裂,洪水滔天,必将反噬国本啊!”
她声泪俱下,说得跟真的一样。
“臣媳听闻,朝廷欲派家父前往赈灾。不可啊!万万不可啊!家父若去,必死无疑!此乃天意!天意不可违啊!”
“恳请陛下、太子殿下,收回成命,另择贤能!臣媳愿以身代父,长跪于此,为灾民祈福!或将此三大筐‘祥瑞’之菜献上,以求上天宽恕,赎我范家之罪愆!”
说完,她抱着一筐萝卜,重重地磕下头去,哭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整个承天门外,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给震傻了。
太子妃……跪在宫门口……献萝卜……说这是上天警示……
这……这己经不是“疯”了,这是疯得没边了!
就在这时,早朝结束,李承稷在一众大臣的簇拥下,从宫门里走了出来。当他看到跪在地上,抱着萝卜哭得死去活来的范柔柔时,他的脸,瞬间黑成了锅底。
他只觉得一股血首冲脑门,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的太子妃,像个疯婆子一样在这里撒泼打滚!
他的脸,东宫的脸,整个皇家的脸,在这一刻,被她丢得一干二净!
“范!柔!柔!”他几乎是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了她的名字。
李承稷那三个字,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砸在承天门前的每一寸土地上。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文武百官大气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死死地锁在跪在地上的太子妃和脸色铁青的太子身上。这可是天大的热闹,也是天大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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