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仪殿的门被锁上了。
外面是李承稷派来的禁军和太监,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说是保护,其实就是看押。
范柔柔一点也不在乎。
她甚至觉得前所未有的清静。不用去应付那些虚伪的妃嫔,不用去看李承稷那张冷冰冰的脸,更不用去皇后那里立规矩。
她每日的生活很简单,吃了睡,睡了吃。偶尔让小桃给她念几卷闲书,或者自己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棵孤零零的石榴树发呆。
她那个心爱的“自耕园”是去不成了。李承稷说到做到,派人把园子的小门也给锁了,钥匙就收在他自己那里。
小桃和李嬷嬷都替她着急。
“娘娘,您就一点不担心吗?”小桃给她梳着头,忧心忡忡地说,“殿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把您关在这里,外面的事您一点都不知道。万一……万一皇上听信了谗言,又下旨让国公爷去赈灾,那可怎么办?”
范柔柔从铜镜里看着小桃焦急的脸,笑了笑:“放心吧,不会的。”
“为什么呀?”
“因为皇帝是个聪明人,更是个爱面子的人。”范柔柔拿起一支木簪,自己随意地挽了个发髻,“他昨天‘暂议’,就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今天这满朝文武,肯定会为了这件事吵翻天。有人会说我妖言惑众,该严惩;有人会说我孝心可嘉,情有可原;更会有人,打着‘敬畏天意’的旗号,支持换人。他们吵得越凶,皇帝就越不可能再派我爹去。”
李嬷嬷端着一碗燕窝粥走进来,听了这话,也忍不住问:“娘娘,老奴愚钝。皇上为什么就不可能再派国公爷去了?”
范柔柔接过粥,用勺子轻轻搅动着,解释道:“因为我昨天己经把话说死了。我说‘家父若去,必死无疑’。如果皇帝在满朝争议之后,还一意孤行,非要派我爹去,那我爹万一路上真的出了点什么意外,哪怕只是崴了脚,摔了一跤,那这个责任谁来负?天下人会怎么说?他们会说,是皇帝不信天意,害死了忠臣。这个骂名,他背不起。”
所以,为了撇清关系,为了杜绝任何可能的“后患”,皇帝最稳妥的选择,就是换掉范国公。
至于换谁,那就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事情了。
“可是……娘娘您的名声……”李嬷嬷还是不放心,“现在外面都传您是‘疯后’,说您……”
“疯后?”范柔柔轻笑一声,觉得这个称呼还挺有意思,“传就传吧。一个‘疯子’的名声,换我爹一条命,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她喝了一口粥,味道香甜软糯。她知道,这禁足的日子,看似是惩罚,实则是她难得的喘息之机。
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
救下父亲只是第一步。前世的悲剧,如同一张巨大的网,每一个节点都环环相扣。父亲的死,兄长的战死,范家的倾颓……她要做的,是把这张网,一根一根地全部剪断。
而她手里的剪刀,就是她这个“疯批”的人设。
一个正常人做不出的事,疯子可以。
一个正常人说不出的话,疯子可以。
一个正常人不敢得罪的人,疯子,也可以。
她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得她不可理喻,无法预测,从而对她产生忌惮。只有这样,她才能在这吃人的深宫里,为自己和家人,杀出一条活路。
她正想着,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
“皇后娘娘驾到——”
范柔柔和李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意外。皇后怎么会来?
她放下粥碗,理了理衣裳,脸上立刻换上了那副怯懦又带点呆滞的表情。
很快,皇后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了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绛紫色的宫装,头戴金凤步摇,显得雍容华贵,气势逼人。
“臣媳(老奴)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范柔柔带着李嬷嬷和小桃,有气无力地行了个礼。
皇后连“平身”都没说,径首走到主位上坐下,目光像刀子一样在范柔柔身上刮来刮去。
“这就是太子妃?”皇后明知故问,语气里充满了轻蔑,“怎么才一日不见,就憔悴成这副模样了?看来这凤仪殿的风水,是不怎么养人啊。”
“回母后……”范柔柔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臣媳……臣媳病了……”
“病了?”皇后冷笑一声,“本宫看你是疯了吧!承天门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抱着太子的腿撒泼打滚,范国公一世的英名,皇家的脸面,都让你这个好儿媳给丢尽了!你还有脸说病了?”
范柔柔的身体抖了抖,像是被吓到了,头埋得更低了,不敢说话。
皇后看着她这副窝囊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她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
“本宫今天来,是替皇帝和太子来问你一句话。”皇后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你昨天说的那些疯话,到底是谁教你的?你是不是受了什么人指使,故意在朝堂上搅风搅雨,意图干政?”
来了,果然是来试探的。
范柔柔心里跟明镜似的,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她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和“不解”。
“母后,您在说什么?臣媳听不懂啊!什么指使?什么干政?臣媳……臣媳只是做了个噩梦,害怕父亲出事……臣媳没有……”她说着,眼泪又涌了上来,拼命地摇头,样子看起来又可怜又无助。
“听不懂?”皇后眼神一厉,“那本宫就让你听懂!你一个深宫妇人,怎么会知道朝廷要派谁去赈灾?又怎么会知道什么‘天意’?你那套说辞,编得倒挺像回事!说!是不是你父亲范国公,或者你兄长范清源,在背后给你出的主意?他们是想用你这个太子妃的身份,来要挟君父,抗旨不遵吗?!”
好一顶大帽子!
首接把她个人的“疯行”,上升到了范家“意图谋反”的高度。这要是认了,范家就完了。
范柔柔被她这番话“吓”得浑身发软,首接瘫坐在了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有!真的没有!母后明鉴啊!”她一边哭,一边拼命地磕头,“臣媳是听宫里的小太监议论,才知道朝廷要派父亲去赈灾的!至于那些话……都是臣媳自己胡说的!是臣媳梦里梦见的!臣媳害怕,臣媳真的只是害怕啊!跟父亲和兄长一点关系都没有!求母后不要冤枉他们!求母后开恩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受了天大的冤屈。
皇后看着她这副只知道哭哭啼啼、一问三不知的蠢样,眼中的怀疑渐渐变成了鄙夷和不耐烦。
她本来以为,范柔柔昨天那番操作,背后必有高人指点,说不定是范家父子想出来的计策。现在看来,倒真像是这个蠢女人自己发疯,胡乱闹出来的。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行了,别哭了!哭得本宫头疼!”皇后厌烦地摆了摆手,“既然你说是你自己做的,那这罪责,你就自己担着吧!承稷己经下了令,让你在凤仪殿好好反省。你就给本宫老实待着,再敢惹出什么幺蛾子,休怪本宫不念婆媳情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瞥了范柔柔一眼,像是在看一只碍眼的蚂蚁。
“来人,把本宫带来的‘安神汤’给太子妃灌下去!让她好好睡一觉,省得再出去发疯,丢人现眼!”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立刻有两个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一个按住范柔柔,一个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就要往她嘴里灌。
范柔柔没有挣扎,她只是抬起头,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呆呆地看着那碗药,嘴里喃喃自语:“安神汤……喝了……就能不做噩梦了吗……”
她顺从地张开嘴,任由那两个嬷嬷把一碗药全都灌了进去。
药很苦,但她面不改色。
看着皇后一行人远去,李嬷嬷赶紧上前扶起范柔柔,急道:“娘娘!您怎么能喝那药!谁知道里面放了什么!”
范柔柔擦了擦嘴角的药渍,眼神恢复了清明,淡淡道:“放心,死不了。最多,就是让人昏睡几天罢了。”
皇后想用药让她闭嘴,让她无法再“作妖”。
正好,她也需要“病”上一场,冷眼旁观,看看这出戏,接下来会怎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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