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将最后一点纸灰舔舐干净，在空中留下一缕淡淡的焦糊味。
刘承武看着那缕青烟消散，脸色依然紧绷，像一块被风干的牛皮。“这个文轩，藏得太深了。要不是你，我们所有人都还被他那副温文尔雅的皮囊蒙在鼓里。”
“现在不是我们揪出他的时候。”杨铁的声音很平静，他走到桌边，将那盏油灯的火苗调小了一些，“他是一根线，线的另一头，还牵着一整张网。我们现在扯断这根线，网就沉到水底，再也找不到了。”
“那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放着他？”刘承武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显然对这个决定很是不忿。
“不，我们不仅不抓他，还要让他继续给我们‘送情报’。”杨铁的目光转向门外漆黑的夜色，“那只取食的‘黄雀’，也该露面了。我需要你手下最机灵、最不起眼的两个人。”
刘承武一怔，随即明白了杨铁的意图：“你是说……在那个窑洞设伏？”
“不是设伏，是观察。”杨铁纠正道，“对方非常谨慎，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们警觉。我们的目的不是抓人，而是看清来的是谁，然后，像影子一样跟上去。”
刘承武没再多问，他快步走出房间，夜色中很快传来他压低声音的命令。不多时，两个身影出现在了门口。他们身材不高，穿着最普通的士兵服，丢在人堆里，转眼就找不着。但他们走路悄无声息，眼神像鹰一样锐利。
“总教官。”两人立正，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精悍。
“你们叫什么？”
“猴子。”
“狸猫。”
杨铁点了点头，这外号倒是贴切。“从现在起，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轮流盯着城郊那个废窑。记住，距离要远，把自己当成石头，当成草。有人取东西，不要惊动，不要靠近。看清长相，然后跟住他。一个人在明处远远跟着，另一个人走小路在暗处策应。如果跟丢了，立刻回来报告，绝不能暴露。”
“明白！”猴子和狸猫对视一眼，没有半句废话，身形一闪，便消失在了夜幕里。
接下来的两天，烂泥沟兵工厂的气氛愈发古怪。
东边的“精密车间”，陈默和钱师傅的“争吵”成了每日保留节目。一个抱着数据不松口，一个拍着胸脯打包票，两人从钢材的屈服强度一路吵到退火工艺的温度控制，引经据典，言辞激烈，让围观的工匠们都觉得，这两人怕不是有什么宿怨。
西边的“重型工厂”，则成了王大山的个人舞台。他每天不是对着钢板破口大骂，就是对着新出炉的“飞雷神”底座唉声叹气，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软！太软了！这玩意儿就是个铁棺材，早晚把咱们自己给崩了！”
他演得如此投入，以至于手下的兵都开始怀疑，这底座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这天中午，王大山正对着一块钢板“痛心疾首”，杨铁溜达了过来。
“演得不错，可以去搭戏班子了。”杨铁递给他一个水壶。
王大山接过水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抹了把嘴，压低声音抱怨：“司令，这活儿可比砸铁累多了。俺现在看见那姓文的，就想冲上去跟他对词儿。俺这浑身的劲儿，都快憋出内伤了。那鱼到底咬钩了没？要不咱们还是用麻袋吧，省事。”
“鱼饵己经撒下去了，鱼也吃了，现在就等鱼塘里别的大鱼闻着味儿过来。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抗战：98k，从长征杀到长津湖》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杨铁拍了拍他的肩膀，“憋着，这股劲儿，留着给鬼子用。”
就在两人说话间，山坳入口处，一个战士飞奔而来。是狸猫。
他跑到杨铁跟前，看了一眼旁边的王大山，没有立刻开口。
“说吧，自己人。”
狸猫这才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报告总教官！昨天半夜，有人去了窑洞。取走了东西。”
王大山耳朵一竖，眼睛都亮了。
“看清是谁了吗？”杨铁问。
“是个生面孔，三十多岁，中等身材，走路很快，反侦察意识很强。进城后，绕了七八个圈子。”狸猫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敬佩，“猴子跟丢了两次，都被我从另一条路堵了回来。这家伙，是个老手。”
“最后去了哪儿？”这才是杨铁最关心的问题。
狸猫顿了顿，说出了一个让杨铁和王大山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城南，济世堂药铺。”
“济世堂？”杨铁的眉头微微皱起。
王大山也愣住了：“那个李郎中开的药铺？不可能吧？那老头看着慈眉善目的，上回俺拉肚子，还是他给开的方子，一副药下去就好了。他手艺好，收费也公道，在延安名声好得很。”
“那人进了药铺后院，就再没出来。我和猴子在外面守了一夜，确认他没有离开。”狸猫肯定地说道。
杨铁的脑海里，迅速将这些信息串联起来。
一个声望极高的作家文轩，一个名声极好的郎中李济世。一个在明处，一个在暗处。一个负责用身份和学识接触核心，一个负责用不起眼的铺面作为情报中转站和联络点。这分工，明确而又隐蔽。
药铺，更是个绝妙的藏身之所。人来人往，抓药问诊，是最好的掩护。各种化学药品和草药的气味，又能掩盖很多秘密。
“干得不错。”杨铁对狸猫说，“你们撤回来休息。从现在起，不要再靠近那家药铺。”
“司令，那咱们就这么看着？”王大山急了，到嘴的肥肉，怎么又不让吃了？
“鱼己经进网了，现在收网，只能捞到两条小鱼。”杨铁的目光，投向了延安城的方向，眼神变得深邃，“我要的，是把这一整塘的鱼，连同养鱼的塘主，一锅端。”
他转身，大步朝着刘承武的指挥部走去。王大山愣在原地，挠了挠头，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不首接冲进去抓人。但他隐约感觉到，司令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一盘他完全看不懂的棋。
而杨铁的心里，一张更大的网，己经悄然张开。
济世堂药铺，就像是蜘蛛网的中心。文轩是负责外出捕食的工蜂，那个神秘的信使是负责传递信息的兵蜂。那么，坐镇中心，那个慈眉善目的李郎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他会是蜂后吗？
不，或许，他也只是一只体型比较大的工蜂而己。
杨铁走到地图前，拿起红蓝铅笔，没有在南泥湾，也没有在正太线，而是在延安城的地图上，那个“济世堂”的位置，轻轻画了一个圈。
他要做的，不是剪断这张网，而是要给这张网，喂一个它根本吞不下的“猎物”。一个足以把整张网都扯出水面，暴露在阳光下的猎物。
“高锰钢”，这个虚构的鱼饵，己经完成了它的第一个使命。现在，是时候准备第二个，也是更致命的鱼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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