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190年秋，哲列捏峡谷之外，战鼓与号角撕破了黎明的寂静。十三翼之战，正式爆发。
放眼望去，札木合的联军如同泛滥的黑色潮水，铺满了整个地平线，旌旗蔽日，刀枪的反光刺得人眼睛发痛。三万以上的大军，对着铁木真仓促集结、不足万人的十三翼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冲击。战马奔腾的轰鸣声震得大地都在颤抖，箭矢如同飞蝗般遮天蔽日地落下。
铁木真的十三翼古列延，如同十三块坚硬的礁石，顽强地抵抗着惊涛骇浪。战士们依据命令，凭借车阵、盾牌和地形，层层阻击，且战且退，不断向峡谷深处收缩。每后退一步，都要用鲜血和生命换取时间。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搏杀声、惨叫声、兵刃撞击声汇成一片恐怖的海洋。
尽管战术得当，战士用命，但绝对兵力的劣势是残酷的。数个外围的古列延在联军疯狂的冲击下，阵线开始动摇，伤亡惨重。中军大旗下，铁木真面沉如水，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战场，不断下达指令，调动预备队填补缺口。他知道，这样硬耗下去，败亡只是时间问题。
“汗！左翼乞颜部的古列延快顶不住了！者勒蔑请求支援！”传令兵浑身是血，滚鞍下马急报。 “告诉者勒蔑，再坚持一刻！木华黎，带你的人顶上去！用箭雨覆盖他们的侧翼！”铁木真声音嘶哑，却依旧稳定。
就在这正面战场岌岌可危之际，战场侧后方，一支不起眼的小队，如同幽灵般脱离了主阵，借着地形和混战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向了联军庞大阵营的侧后方向。
这支小队仅有二十余人，全是苏寻寻（其其格）一手训练出来的怯薛军中最机敏、最擅长潜行和偷袭的好手。他们穿着便于隐藏的深色皮袍，脸上涂抹着泥灰，马蹄也被厚布包裹，移动时几乎悄无声息。
苏寻寻一马当先，眼神冷静得如同冰原上的猎手。她的任务，不是正面搏杀，而是成为铁木真投入敌后的一枚毒刺，执行那些这个时代战场上极少见的“特种作战”。
“记住我们的目标：搅乱、拖延、制造混乱，而不是硬拼。”苏寻寻压低声音，对身后的战士重复行动要领，“我们是狼群里的狐狸，要咬得他们疼，却找不到我们在哪！”
第一个目标：后勤辎重队。无论多么庞大的军队，它的肚子——补给线——永远是相对脆弱的。苏寻寻的小队很快发现了联军一支运送箭矢和肉干的队伍，护卫并不严密。
“察合台，带五个人，从左边摸过去，解决掉护卫。巴特尔，你箭法好，占领那个小土坡，压制可能出现的援兵。其他人，跟我来！”苏寻寻迅速下令，动作干净利落。
小队如同鬼魅般发动袭击。几声短促的惨叫，护卫被迅速清除。苏寻寻等人冲入车队，不是抢夺物资，而是迅速放火！他们将火折子扔进堆满箭矢的大车，用刀划开装肉干的皮袋，泼上携带的猛火油（一种她根据记忆指导提炼的粗糙易燃物）。
瞬间，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走！”苏寻寻毫不恋战，一声唿哨，小队迅速撤离，消失在混乱的地形中。
身后，是联军后勤队救火的惊呼和咒骂。一场大火，烧掉的不仅是物资，更是前线士兵的士气和持续作战的能力。
第二个目标：散布谣言，制造恐慌。苏寻寻小队捕捉了几个落单的联军士兵。 “说！”一名怯薛战士将刀架在俘虏脖子上，“你们是哪个部的？” “弘…弘吉剌部…” 苏寻寻走过来，用刚学来还不太熟练的各部落方言混杂着说道：“告诉你们的人，札木合答应你们的战利品，都被克烈部和泰赤乌部的人提前瓜分了！他们就在后面抢掠，根本不管你们前锋的死活！再打下去，也是白白送死！”
她故意扭曲事实，挑拨离间。十三部联军本就各怀鬼胎，这种谣言极易滋生。 另一个俘虏则是蔑儿乞人，苏寻寻对他说的又是另一套：“听说吗？铁木真汗己经派者别和速不台绕到后面，去掏你们蔑儿乞的老营了！你们的女人和孩子都要变成奴隶了！”
心理战，有时比真刀真枪更有效。释放这些俘虏后，恐慌和猜疑就像瘟疫，开始在小股联军部队中蔓延。
第三个目标：精准骚扰指挥节点。苏寻寻凭借敏锐的观察，发现了一个似乎是某部小首领所在的指挥点，旗帜相对鲜明，传令兵进出频繁。 “哲别不在，但我们的箭也一样准。”苏寻寻对麾下的神射手说道，“不要瞄准那个首领，射他的战马，射他的旗帜！让他丢脸，让他无法有效指挥！”
几声冷箭嗖嗖飞去，那名首领的坐骑惨嘶着倒地，帅旗的绳索也被射断，旗帜歪斜倒下。顿时，那片区域的联军出现了一阵短暂的混乱和指挥失灵，对正面的攻势为之一滞。
他们就如同战场上的幽灵，时而汇聚，时而分散，西处点火，散布流言，冷箭伤敌。每一次出手都迅捷狠辣，每一次撤离都干净利落。他们专挑软柿子捏，专打七寸，让庞大的联军感到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和烦躁，仿佛被一群看不见的蚊子反复叮咬，虽然不致命，却疼痛难忍，分散了注意力，严重拖慢了整体进攻的节奏。
一名联军千夫长气急败坏地率队来回搜索了几次，却连鬼影都抓不到一个，只能对着空荡荡的草原咆哮：“该死的！是哪里来的老鼠？！有本事出来正面厮杀！”
这一切，都被高处的铁木真看在眼里。他虽然无法完全看清细节，但联军后方不时升起的浓烟、局部出现的混乱和攻势偶尔的迟滞，都明确告诉他：其其格和她的小队，正在发挥作用！他们像一枚灵活的楔子，钉入了巨人笨拙的身体，虽然小，却让他疼痛不己，为正面战场赢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
“干得好，其其格…”铁木真喃喃自语，紧握的拳头稍稍松开了一些。
然而，就在苏寻寻小队又一次成功偷袭了一队落单的骑兵，正准备撤离时，她突然抬手，制止了队伍的行动。
她伏在草丛中，用一支小型铜制单筒“望远镜”（这是她利用缴获的水晶石片和铜管，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磨制出来的简陋观察工具，堪称这个时代的黑科技）望向联军大营的深处。
镜头里，出现了那面曾让铁木真眉头紧锁的“金”字旗帜。旗帜下，是几名盔甲制式明显不同于蒙古骑士的骑兵。他们似乎并未参与战斗，更像是在观战和…记录着什么？
更让苏寻寻心惊的是，她看到其中一名金国骑士，正指着战场的方向，对旁边一位札木合麾下的将领（从服饰看地位不低）说着什么，同时递过去一个沉甸甸的皮口袋。那将领接过，掂量了一下，脸上露出贪婪的笑容，连连点头。
“不是在观战…”苏寻寻的心猛地一沉，“是在评估！还是在…交易？”
金国人投入的资源，恐怕比想象中更多，也更阴险。他们不仅仅提供了象征性的支持，可能还在用真金白银，实时地激励和操控着联军的进攻！
她立刻收起“望远镜”，低声道：“快！我们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带回给汗！”
小队迅速调转方向，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融入地形，向着己方激烈战线的后方迂回而去。
身后的正面战场，厮杀依旧惨烈。但苏寻寻知道，这场战争的复杂性，己经远远超出了草原内部恩怨的范畴。那双来自南方的、隐藏在幕后的手，正在冰冷地拨动着算盘。
而她的发现，或许将成为扭转战局、乃至影响未来格局的关键。
（未完待续，下一章预告：第西十二章：败退中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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