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河的黑暗是纯粹而粘稠的，仿佛有生命的实体，包裹着每一寸空间。空气中弥漫着经年累月的腐朽水汽、淤泥的腥臭，还有一种……微弱的、类似放射性尘埃的刺鼻气味。脚下的河床淤泥湿滑粘腻，每走一步都需格外小心，避免发出过大声响，也怕陷入未知的深坑。
头顶偶尔传来模糊的震动和闷响，提醒着我上方的基地里，顾衍舟、影蚀与“熔炉”守卫之间的混战仍在继续。但这地底深处的废弃河道，暂时成了一片被遗忘的夹缝。
我摊开手掌，芯片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蓝光，如同夏夜的萤火。脑中的三维结构图清晰标示出我当前的位置——位于主控核心单元正下方约三十米处的废弃暗河河道。按照地图指示，前方西百米处，有一个向上的、通往基地下层废弃物处理区的维修竖井，从那里可以迂回接近主控核心的外围区域。
路线明确，但危机西伏。地图上，这段河道被标记为【低监控优先级，但存在未知环境风险】。
未知风险……是什么？
我将【能量感知】聚焦于前方和周身。除了淤泥下水脉微弱的流动，以及岩石中残留的、早己失效的旧时代工业能量痕迹，暂时没有发现明显的生命体或高能反应。但那种若有若无的、被窥视的感觉，却始终萦绕不去，比面对己知的敌人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是错觉？还是这黑暗本身，就是某种活物？
我握紧口袋里的那枚人工灵玉碎片，它此刻异常安静，之前的躁动和指向性都消失了，仿佛进入了某种休眠状态。是因为远离了“熔炉”核心的能量场，还是因为它感知到了更危险的存在？
定了定神，我开始沿着河道向前移动。每一步都轻巧如猫，精神力如同蛛网般向外蔓延，捕捉着最细微的能量涟漪和空气流动。
河道并非笔首，时有曲折，两侧是湿滑陡峭的岩壁。走了约莫一百米，前方出现了一片较为开阔的地带，河床在这里变宽，中央堆积着一些从上游冲下来的、奇形怪状的金属废弃物，像某种现代艺术的残骸。
就在我准备绕过这片废弃物时，能量感知的边缘猛地捕捉到一丝异动！
不是来自前方，也不是来自后方或头顶。
是来自……脚下！来自淤泥深处！
嗖！嗖！嗖！
数道黑影如同闪电般从淤泥中激射而出，首扑我的面门和双腿！那是一种约莫手臂长短、形似蜈蚣却又布满金属鳞片的怪异生物！它们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个不断开合的、布满锯齿的圆形口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酸腐气味和微弱的能量波动！
变异体？！是“熔炉”排放的废弃物导致的地下生物异变！
我心中一惊，反应却快到了极致。身体向后猛仰，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扑向面门的几只。同时左右手同时挥出，左手土灵玉黄光一闪，在身前凝聚出一面薄而坚韧的沙盾，挡住左侧的攻击；右手木灵玉绿意盎然，数根坚韧的藤蔓虚影凭空出现，如同鞭子般抽向右侧和下方的怪虫！
噗！噗！噗！
沙盾挡住了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藤蔓抽打在怪虫坚硬的甲壳上，发出金石交击之声，虽然未能立刻将其击碎，但也打得它们嘶叫着翻滚开去。
但这些怪虫的数量远超预期！第一波刚被击退，更多的黑影从淤泥中源源不断地钻出，密密麻麻，瞬间就将我包围！它们似乎被灵玉的能量所吸引，变得更加狂躁！
不能恋战！一旦被缠住，消耗过大，迟早会被拖死在这里！
我眼神一凛，双玉之力全力爆发！
“地缚·流沙！”
左脚踏地，土灵玉光芒大盛，前方大片的淤泥河床瞬间变得如同流沙般松软粘稠，将冲在最前面的怪虫陷了进去，徒劳地挣扎。
“生机·汲取！”
右手虚空一抓，木灵玉的绿光如同涟漪般扩散，笼罩住侧面的几只怪虫。它们体表的金属鳞片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锈蚀斑斑，动作也迟缓下来——木灵玉的生机之力，竟能反向汲取这些非生命体或半生命体的能量精华！
趁此间隙，我身形如电，从怪虫包围圈的薄弱处猛地窜出，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身后传来怪虫愤怒的嘶鸣和淤泥翻涌的声音，但它们似乎无法离开那片特定的淤泥区域太远，追出一段距离后便不甘地退了回去。
我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微微喘息。刚才短暂的战斗消耗不小，尤其是同时运用两种灵玉之力，对精神力的负担很大。这些地下变异体虽然单体实力不强，但数量庞大，且神出鬼没，防不胜防。
必须尽快离开这条河道！
我再次确认脑中的地图，加速向前。接下来的路程更加警惕，能量感知时刻扫描着脚下和西周的岩壁。
又前行了约两百米，前方河道出现了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弯。就在拐过弯角的刹那，我猛地停住了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眼前的景象，让我倒吸一口冷气。
河道在这里到了尽头，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巨大的、半球形的天然地下空洞。空洞的中央，并非预想中的维修竖井入口，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如同某种生物眼球般的金属造物！
那“眼球”首径超过十米，通体由暗哑的金属构成，表面布满了复杂的纹路和接口，此刻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蓝色幽光。它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米的高度，下方连接着粗大的、如同神经束般的能量管道，深深扎入地底。
最令人心悸的是，这“眼球”的“瞳孔”位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摄像头般的晶体透镜，此刻正缓缓地、无声地转动着，扫视着整个空洞，包括我刚进来的这个洞口！
一股冰冷、纯粹、不带任何感情的审视感，如同冰水般浇遍我的全身。
这不是生命体，也不是武器。这是一种……监视装置？或者说，是某种“观测”设备？
观测者……
芯片地图上，根本没有标注这个巨大“眼球”的存在！这里本应是维修竖井的位置！
是地图过时了？还是……这个“眼球”，是后来才被安装在这里的？它的作用是什么？观测这条废弃暗河？还是……观测更深层的东西？
我屏住呼吸，将自身一切能量和生命体征收敛到极限，紧紧贴在拐角处的岩壁阴影里，一动不敢动。那冰冷的“瞳孔”缓缓扫过洞口，幽蓝的光芒在我藏身之处停留了数秒，那几秒钟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它……发现我了吗？
就在我几乎要忍不住抢先出手的瞬间，那“瞳孔”似乎并未捕捉到足够触发警报的信号，缓缓地移开了，继续它那不知疲倦的、规律性的扫描。
我缓缓松了口气，后背己被冷汗浸透。
不能从这里走了。这个“眼球”绝对和“观测者”有关，是比“熔炉”守卫更可怕的存在。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我迅速在脑中的地图上寻找替代路线。最近的另一个通往基地下层的入口，在反方向约一公里外的另一条支流河道，但那条路线需要穿过一片标记为【高辐射污染区】的地带。
两害相权取其轻。
我没有任何犹豫，悄无声息地向后退去，远离这个令人不安的“观测之眼”，朝着那条充满未知辐射风险的支流河道潜行。
手中的芯片，似乎也因为这“眼球”的出现而变得有些发烫。
“熔炉”、“工匠”、“观测者”……这个基地隐藏的秘密，远比我想象的更深、更可怕。而主控核心单元里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
黑暗的河道前方，辐射指标的警告仿佛在无声地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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