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脉通道的出口，隐藏在城郊一座早己废弃的钨矿坑深处。推开伪装成岩壁的沉重石门，潮湿阴冷的空气夹杂着浓重的矿物粉尘味扑面而来。月光透过坑顶坍塌形成的裂隙，惨淡地照亮了堆满锈蚀矿车和废弃机械的巨大坑底。
韩铮熟练地启动了一个隐藏在碎石堆下的发电机，几盏昏黄的白炽灯在坑壁几处洞口亮起，勉强驱散了部分的黑暗。他领着我走向其中一个看似普通的矿洞入口，在洞内曲折前行数十米后，又是一道厚重的、带有简单密码锁的金属门。
“这里是我多年前准备的一个落脚点，知道的人极少。”韩铮一边输入密码，一边低声解释。门后是一个约莫三十平米的空间，陈设简单却功能齐全：简易的行军床、储物柜、一套净水装置、一个小型发电机，甚至还有一个摆满了各种工具和不明仪器的工作台。空气中弥漫着机油、灰尘和一种淡淡的草药混合气味。
“抓紧时间休息，补充体力。天亮前我们必须离开。”韩铮从储物柜里拿出压缩饼干和清水递给我，自己则走到工作台前，开始快速检查那些仪器，并从一个隐蔽的保险箱里取出几件东西：一把造型古朴、刻着奇异符文的匕首，几块颜色各异、能量内敛的晶石，还有一卷磨损严重的皮质地图。
我接过食物和水，却没有立刻吃喝，而是靠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看着韩铮忙碌的背影。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疲惫感便如同潮水般涌来，但大脑却异常活跃，无数疑问盘旋不去。
“韩教练，”我咽下干涩的饼干，开口问道，“你之前说，你离开了守望者的一线？为什么？”
韩铮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沉闷：“有些理念……出现了分歧。而且，当年发生了一些事，让我觉得，有些真相，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和我母亲有关吗？”我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异常。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叹了口气，转过身，脸上带着一种深刻的疲惫和……哀伤。
“和你母亲有关，也和我最好的搭档有关。”他走到行军床边坐下，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当年，我和你母亲，还有另一位搭档，奉命调查一个与‘门外’低语相关的古老遗迹。我们在地下深处，发现了……一些不应该存在的东西。那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种能侵蚀意志的低语和幻象。”韩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的搭档……他被影响了。他开始坚信，只有拥抱‘门外’的力量，才能让人类进化，才能真正的‘永生’。他背叛了我们，试图打开一个微小的裂隙……你母亲为了阻止他，也为了封闭那个裂隙，动用了守界人的禁忌力量，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韩铮握紧了拳头，指节发白：“我亲手……阻止了我的搭档。但他临死前疯狂的笑声和那些关于‘门外’的呓语，我至今难忘。那之后，你母亲的身体就每况愈下，而我也……心灰意冷，选择了离开一线，只想做个普通人，默默履行对你母亲的承诺，守护你平安长大。”
原来如此。一段惨痛的过往，解释了韩铮的隐退和他对“门外”之事的深刻忌惮。也让我对母亲当年承受的压力和牺牲，有了更具体的认知。
“那顾家呢？顾霆锋的野心，守望者知道吗？”
“知道一部分。”韩铮点点头，眼神变得锐利，“顾家是监察者世家，世代负责监视现世的异常灵能活动，本身拥有不俗的力量和资源。但顾霆锋这一代，他的想法很危险。他认为现有的灵玉力量不足以防备未来危机，试图收集所有灵玉，甚至研究仿制技术，想要打造一件足以掌控一切的‘神器’。这种集权和强行干预的想法，本身就很容易破坏‘摇篮’脆弱的平衡，甚至可能被‘门外’的存在利用。”
他看着我：“所以，我绝不能让你落入顾家手中。你身上的灵玉和血脉，在顾霆锋眼里，是达成野心的关键工具。”
我默然。顾衍舟的复杂态度，或许也夹杂着对其父理念的某种矛盾吧。
“那我们接下来具体怎么做？”我将话题拉回现实，“‘初始之地’在哪里？印记只给了一个模糊的方向感。”
韩铮站起身，走到工作台前，摊开那卷皮质地图。地图很古老，材质特殊，上面绘制着并非现代地理的山川河流，而是许多能量节点和地脉走向的标记。他在地图的某个区域用手指画了一个圈，那里是一片广袤的、被标记为“生命禁区”的原始山脉。
“根据守望者零星的记载和我的推测，‘初始之地’很可能就在这片被称为‘葬神山脉’的深处。那里人迹罕至，环境极端，地磁混乱，现代设备几乎全部失灵，而且据说有古老的力量守护。”他指着地图上几个模糊的标记，“我们需要穿过沼泽、跨越冰川，才能抵达可能的入口。这趟路程，会非常艰难危险。”
他又拿起那几块晶石和符文匕首：“这些是以前准备的物资，能帮助我们应对一些特殊情况。但最重要的，还是你的灵玉力量和对印记的感应。”
他看向我，目光凝重：“苏清月，这条路九死一生。你现在还有机会选择退出，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找个地方隐藏起来……”
“不。”我打断他，语气坚定，“我不会退出。死亡号的倒计时还在，母亲的遗愿未了，现在又关系到‘摇篮’的存亡。我没有退路，只能向前。”
韩铮注视了我几秒，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近乎欣慰的表情：“好，不愧是你和苏婉的女儿。”
他不再多言，开始快速整理行装，将必要的物资分门别类装入两个厚重的登山包。我也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尝试运转“蕴灵秘术”，感受着眉心的印记。那印记如同一个微弱的灯塔，指向西南方向，与韩铮地图上标记的“葬神山脉”方位基本吻合。
准备间隙，我走到矿洞入口，望向外面沉沉的夜色。城市的方向依旧平静，但我知道，那平静之下，暗流汹涌。顾衍舟绝不会善罢甘休，影蚀可能也在暗中搜寻，而最大的威胁——“门外”的阴影，或许正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缓缓扩散。
“我们怎么避开顾家和影蚀的追踪？”我回头问韩铮。
韩铮将最后一件装备塞进背包，拉上拉链：“走很少有人知道的野路，利用地脉残留的通道短距离穿梭，尽量避开一切现代交通和监控网络。这会慢很多，但更安全。而且……”
他走到工作台旁，启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老式无线电的装置，调整着频率。“我需要联系一个老朋友，他能给我们提供一些进入‘葬神山脉’必备的特殊装备，并在外围接应。他是少数几个我还信得过的、和守望者有点渊源的人。”
装置发出沙沙的电流声，偶尔夹杂着模糊的人语。韩铮耐心地调试着，试图建立连接。
安全屋的短暂宁静即将结束。前方是未知的蛮荒之地，是寻找起源与希望的征程，也是首面最深黑暗的冒险。
我握紧了口袋里的灵玉碎片，感受着双玉在体内沉稳的搏动。
母亲的笔记，07号的警示，韩铮的指引……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那片神秘而危险的山脉。
天，快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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