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远依靠在一根锈蚀的钢柱上，艰难地调整着呼吸。
每一次吸气，肺叶依旧传来针扎般的刺痛，但比起之前那濒死的窒息感，己是天壤之别。
他尝试着活动手指，那道悬浮的阴影触手随之灵活地舞动，像一条听话却致命的宠物。
他与影子之间的联系愈发清晰，他甚至能模糊地感知到影子传递来的最原始的情绪——
一种永无止境的、针对其他影子的饥饿感。
这就是代价吗？这种诡异的渴望？
陈明远脑中闪过蜃影那模糊的警告。
但很快，这念头就被更强烈的需求压了下去。
饥饿？只要能复仇，只要能救蕊蕊，这点副作用又算得了什么？
他现在需要的是更快地恢复，更需要……
熟悉这份力量。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略显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哼唱某种粗俗小调的声音，从仓库远处的大门方向传来。
陈明远身体瞬间绷紧，几乎是本能地，那截阴影触手倏地缩回地面，重新融入他那道变得“平静”的影子里。
他整个人蜷缩进钢柱后方更深的阴影中，屏住呼吸，心脏因紧张和某种莫名的兴奋而加速跳动。
“妈的，这鬼地方，冻死老子了……”一个粗嘎的男声抱怨着，手电筒的光束胡乱地在仓库内扫荡。
“强哥他们也真是，处理个废物还要跑这么远，害得老子还得过来看一眼死透了没……”
光束掠过陈明远刚才瘫倒的位置，照见了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凝固的暗红色血迹。
“咦？”
脚步声停顿了一下，显然发现了血迹。
“还真是在这儿处理的？人呢？”
手电光开始更加仔细地西处搜寻。
来者是个穿着廉价保安制服、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根橡胶棍，脸上带着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是这片废弃厂区看夜的保安，王大力。
之前张浩的人来处理“麻烦”时，给他塞了条烟，让他隔段时间来看看情况。
他本来没当回事，但看到那滩血，心里也有些发毛。
手电光缓缓移动，终于，定格在了陈明远藏身的那根钢柱附近。
光束边缘，似乎照见了一小片衣角。
“谁？谁在那儿？！”王大力猛地握紧橡胶棍，声音提高了八度，带着色厉内荏的呵斥。
“出来！我看见你了！”
没有回应。
只有仓库里穿堂而过的冷风，发出呜呜的声响。
王大力咽了口唾沫，心里更毛了。
他听说过一些关于这片废弃厂区的邪门传闻，平时晚上都不敢独自深入，更别说刚刚好像还闹出人命了？
他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几步，手电光死死盯着那片阴影。
“妈的，装神弄鬼！是不是那些溜进来捡破烂的瘪三？给老子滚出来！”
他一边骂骂咧咧给自己壮胆，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
就在他距离钢柱不足五米的时候——
他脚下的影子，突然活了！
原本被手电光照得清晰无比的影子，毫无征兆地扭曲、膨胀，瞬间变得如同沼泽般粘稠深邃！
紧接着，数条漆黑冰冷的阴影触手猛地从那片扭曲的影域中爆射而出，如同潜伏的毒蛇发出了致命一击！
“什……什么东西？！！”
王大力惊恐万状，眼睛瞪得滚圆，几乎要凸出眼眶。
他完全无法理解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
那冰冷的、非实体的触手瞬间缠绕上他的脚踝、小腿！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浸入了深处，血液都要冻结了！
他想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手电筒脱手掉落，哐当一声滚在地上，光束胡乱地旋转着，将仓库内各种扭曲的机械阴影投射得如同群魔乱舞。
陈明远从钢柱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在旋转的光束映照下显得愈发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仇恨、疯狂以及初次掌控力量所带来的快意。
他看着被阴影触手缠绕、动弹不得、满脸极致恐惧的保安。
心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冰冷的、实验般的观察心态。
“第一个！！”
这就是……
吞噬？
影子传递来的饥饿感骤然飙升，变得无比急切和狂暴。
陈明远顺应着那股本能，或者说，他放任了自己内心深处那被绝望和仇恨点燃的黑暗。
意念一动。
那缠绕着王大力的阴影触手骤然发力！
并非勒紧他的肉体，而是像无数根无形的吸管，猛地扎入了王大力投射在地面上的那个正常影子里！
“呃……呃！！！”
王大力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球疯狂上翻，露出大片的眼白。
他感觉不到物理上的疼痛，却有一种更加可怕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剥离感！
仿佛他最重要的某种东西正在被强行抽走！
在他的影子上，清晰可见那些阴影触手如同水蛭般疯狂吮吸！
王大力的影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淡薄、透明、萎缩！
仿佛所有的黑暗和活力都被吸走了！
与此同时，陈明远感受到一股冰冷但精纯的能量，通过阴影触手，源源不断地反馈回自身！
这股能量流经之处，伤处的酸胀麻木感进一步减轻，虚弱的身體像是久旱逢甘霖般，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力量！
一种微妙的强化感弥漫开来，不仅仅是肉体的修复，更包括他对阴影的感知和控制力，都在提升！
而与之对应的，是王大力。
随着影子的迅速消失，他的皮肤以惊人的速度失去水分、变得干瘪灰败，头发变得枯白易断，肌肉萎缩下去。
短短几秒钟，他就像一个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力的木乃伊，维持着惊恐万状的表情，彻底没了声息。
当最后一丝影子被吞噬殆尽，阴影触手满足地缩回，重新融入陈明远的影子。
他的影子似乎变得更加凝实、深邃。
边缘不安分地蠕动幅度也稍稍增大了一些。
“噗通。”
王大力的干尸首挺挺地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手电筒的光束恰好照在他那干瘪恐怖的脸上，那双失去所有神采、只剩下无尽恐惧的眼睛，空洞地凝视着仓库顶棚的破洞。
陈明远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
体内那股新注入的冰冷能量还在流转，带来一种诡异的饱足感和力量提升的实感。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苍白，但似乎蕴含了之前无法想象的力量。
他又看向那具可怖的干尸。
这就是……
吞噬影子的力量？
这就是……
活下去、去复仇的资本？
一阵强烈的反胃感涌上喉咙，但很快被更强大的生存意志和对力量的渴望压了下去。
他必须适应。
必须习惯。
这只是第一个。
张浩，还有那些打手，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不能留下痕迹。
他操控着阴影触手，卷起王大力的干尸和掉落的手电筒、橡胶棍，艰难地将其拖向仓库更深处一个废弃的、满是油污的机械坑道。
阴影触手挖掘着坑道旁的松软废料和垃圾，将其掩埋。
处理完现场，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状态。
伤势恢复了大约三西成，虽然依旧虚弱，但正常行动己无大碍。
更重要的是，他对阴影之力的运用更加熟练了。
“阴影渴求”在短暂的饱足后，似乎又开始悄然滋生，像是一种低度的瘾症，提醒着他需要寻找下一个“祭品”。
陈明远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目光投向仓库大门外那片被城市霓虹微微映亮的夜空。
该离开了。
去找张浩。
去拿回属于我的钱。
去救蕊蕊。
他的身影融入仓库门口的阴影，如同水滴汇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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