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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锈渊遗蜕

小说: 诗寂   作者:欲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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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的黑暗海渊中缓缓上浮。每一次试图挣脱,都牵扯着灵魂深处那被剜裂的空洞和西肢百骸粉碎般的剧痛。

0.57的熵化指数像一层坚冰,覆盖在他的感知之上,将外界的一切都扭曲成模糊而遥远的折磨。

刺骨奇寒!是首先复苏的感觉。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能渗透骨髓、冻结生机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死寂之寒。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像吸入无数细微的冰针,刺痛着肺叶,带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出的气息在空中凝成一股短暂的白雾,旋即被这片空间贪婪地吸收、同化,不留一丝痕迹。

梦星艰难地睁开眼,视线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适应眼前的昏暗。他依旧躺在原地,身下是冰冷坚硬、铺满粗粝金属砂砾和未知尘埃的地面。

天空依旧是那片令人压抑的、永恒黄昏般的暗黄,混沌,低沉,看不到任何熟悉的天体,只有缓慢蠕动、形态诡谲的巨大阴影投下令人不安的压迫感。

他尝试移动手指,回应他的只有钻心的疼痛和仿佛不属于自己的沉重麻木。右臂的血霾雷纹如同一道丑陋的焦痕,死寂地趴伏在皮肤上,没有任何反应。

体内那三股历史史诗熵能也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仿佛在之前的时空乱流和维度冲击中耗尽了所有狂躁,只留下深入本源的毒蚀和冰寒。

他偏过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枚碎裂的“火种”残骸依旧被他无意识地紧攥在手中。它表面的裂纹似乎更加细密了,玉白色的材质变得灰暗浑浊,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化作一捧毫无意义的粉末。没有光,没有波动,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

“源初……”

那最后的信息碎片,如同鬼魅,在他空荡的脑海中回响。

是什么?在哪里?这破碎的残骸,又如何去寻找?

绝望如同周遭的铁锈尘埃,无孔不入,试图将他彻底掩埋。

坚持!不能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微弱,却顽固。如同灰烬中最后一颗不肯熄灭的火星。

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对抗着无处不在的剧痛和冰冷虚无,一寸寸地、挣扎着试图撑起身体。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耗费着他仅存的生命力,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破烂的衣物,又在极寒中迅速凝结成冰碴。

咯吱——咔嚓——

骨骼和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终于勉强用手肘支撑起上半身,剧烈的眩晕让他几乎再次栽倒。

视野稍微开阔了一些。他此刻似乎是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巨大的废墟之中。目光所及,尽是断裂的、奇形怪状的金属结构,它们扭曲、锈蚀、呈现出被某种巨力瞬间摧毁后又历经无尽岁月侵蚀的惨状。

一些巨大到超乎想象的齿轮、轴承、乃至无法辨认用途的机械残骸半掩在灰黑色的砂砾中,如同巨神的尸骨。

空气中弥漫的铁锈味浓得几乎令人作呕,其中还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类似臭氧又似腐败的奇异气味。

这里绝非自然形成的地貌,更像是一个……被彻底毁灭、遗弃了无数岁月的超级工业区或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大造物的残骸场。

死气沉沦,是这里唯一的主旋律。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生命活动的迹象。连他自己的喘息和心跳声,都被这广袤无边的死寂吸收、吞噬,显得格外微弱和孤独。

他需要水,需要食物,需要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处理伤势,更需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是否有任何离开的可能。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他咬紧牙关,开始尝试移动。先是拖着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用手臂和腰腹的力量,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在粗糙的地面上爬行。每前进一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和熵化冰寒对意识的侵蚀。

爬过一道隆起的、断裂的金属梁架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下方凹陷处似乎有些异样。那不是纯粹的金属锈蚀色,而是一种……相对柔和的、灰白色的凸起。

他停下动作,凝神望去。

那似乎是一具……骸骨?

心脏莫名一紧。他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几乎是滚落般滑下那道斜坡,靠近那片凹陷。

的确是骸骨。不止一具。

它们散落在几具特别巨大的、仿佛某种反应炉外壳的扭曲金属残骸之间,姿态各异,却都保持着生命最后时刻的挣扎或凝固。

这些骸骨的形态与人类似有相似之处,但更加高大,骨骼结构也显得有些奇特,某些关节处还镶嵌着或连接着早己失去光泽、与骨骼几乎长死的奇异金属部件或晶体碎片。

他们身上的衣物早己风化殆尽,只有少数一些看起来质地非凡的碎片,如同枯叶般黏连在骨骼上或散落在周围,勉强能看出原本似乎是某种制服或防护服的痕迹。

岁月的力量同样作用在它们身上,骨骼表面布满细微的裂纹和风化痕迹,但依旧顽强地保持着大致形态,诉说着曾经的存在的痕迹。

梦星的目光扫过这些寂灭的遗骸,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恐惧悄然攥紧了他的心脏。

这些……是什么人?

他们为何会死在这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其中一具骸骨上。它倚靠在一个半塌的金属控制台般的结构旁,骨骼的姿态相对完整,一只手臂向前伸出,指骨深深抠进坚硬的金属地面,仿佛在生命最后一刻仍在试图抓住或爬向什么。

它的另一只手,则紧紧环抱在胸前,似乎护卫着某样东西。

那东西……似乎是一个扁平的、约手掌大小的金属方盒,颜色暗沉,表面似乎蚀刻着极其复杂的、非人的纹路,一角还有细微的破损。

梦星的心跳莫名加速。他挣扎着爬过去,空气中弥漫的尘埃让他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那冰冷坚硬的指骨。稍稍用力,那经历了无尽岁月的指骨便发出轻微的碎裂声,松动了。他小心翼翼地掰开那护卫的姿态,将那个金属方盒取了出来。

入手沉重,冰凉。材质非金非铁,触感奇异。表面的纹路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绝非装饰,更像是一种高度凝练的信息编码或能量导流结构。

某个角落的破损处,露出里面更加复杂的、细微如发丝般的精密结构,但同样黯淡无光,毫无生机。

这像是一个……存储装置?或者某种仪器?

他尝试着注入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毫无反应。尝试引导体内死寂的熵能——依旧沉寂。甚至他鬼使神差地,再次试图沟通右臂那焦枯的雷纹,引动那最本源的“剥离”之力——

就在那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剥离”意念触碰到金属方盒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金属方盒破损的角落,猛地迸发出一丝极其细微、却尖锐无比的蓝色电火花!同时,整个方盒剧烈地震颤了一下,表面那些复杂纹路的某些微小段落,竟极其短暂地亮起了一瞬幽蓝色的微光!

“呃!”梦星被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惊得差点脱手!

而更让他惊骇的是,就在这金属方盒产生反应的刹那,他怀中那枚死寂的“火种”残骸,竟然也同步地、微弱地震颤了一下!仿佛两者之间存在着某种极其古老而隐晦的联系!

虽然“火种”依旧没有光芒发出,但那一下清晰的震颤,却像一柄重锤,狠狠敲击在梦星几乎绝望的心湖上!

有反应!这东西和“火种”有关联?!

还不等他细思,那金属方盒亮起的幽蓝微光便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变回那死寂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但梦星知道不是。他紧紧攥住这个冰冷的金属方盒,又摸了摸怀中那依旧毫无光泽的“火种”残骸。

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可能的希望之火,终于在这片死寂的锈渊中,艰难地重新点燃。

或许……并非全无头绪。

他需要找到一个能提供些许庇护的地方,仔细研究这个金属方盒。同时,也必须尽快恢复一点体力,处理伤口。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废墟,试图寻找一个相对完整的遮蔽所。

最终,他的视线落在了远处那几具巨大反应炉残骸形成的、一个天然凹陷的阴影处。

就在他准备再次开始艰难爬行时——

呜——嗡——

一种极其低沉、仿佛来自大地极深处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能量嗡鸣声,毫无征兆地响了起来!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首接作用于这片废墟的金属结构本身,通过地面清晰地传递到梦星的骨骼之中!

他浑身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冷的危机感如同闪电般窜过脊椎!

他骤然抬头,只见远处那片昏黄的雾霭之中,一个巨大无比、形态狰狞的阴影,正缓缓地、带着某种无可抗拒的压迫感,朝着他所在的方向移动过来!

那阴影的轮廓极其不规则,仿佛由无数废弃的金属残骸和扭曲的机械结构强行拼接而成,其上有数点猩红色的、毫无生命情感的光点,如同嗜血的眼眸,正冷漠地扫描着这片死寂的大地!

它不是生物。更像是一个……巨大的、仍在活动的、充满恶意的清理机械或守卫单元!

它的移动速度看似缓慢,实则每一步都跨越极大的距离,沉重的质量碾压着地面的残骸,发出令人心悸的碎裂声。那低沉的嗡鸣声,正是它运作时发出的、代表毁灭与清除的序曲!

它发现他了?还是在进行例行的清扫?

梦星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冲破胸膛!重伤濒死的他,在这巨大的钢铁造物面前,连蝼蚁都不如!

逃!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求生的欲望压榨出最后一丝潜力。他不再顾及伤痛,手脚并用,疯狂地、连滚带爬地冲向那个选定的反应炉阴影凹陷处!

身后的低沉嗡鸣声和金属碾压声越来越近,如同死神的脚步,紧紧相随!

他能感觉到那猩红的目光似乎扫过了他刚刚停留的位置!

快!再快一点!

他终于扑进了那片相对狭窄的阴影之中,不顾一切地将自己蜷缩起来,紧紧贴在冰冷锈蚀的金属壁上,连呼吸都彻底屏住,手中死死攥着那个金属方盒和“火种”残骸。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他藏身的废墟。那令人窒息的嗡鸣声几乎就在头顶响起。猩红的光斑扫过周围的残骸,发出令人牙酸的扫描声。

梦星紧闭双眼,灵魂深处的空洞和身体的剧痛都被极致的恐惧所淹没。

熵化指数:0.57。 状态:濒死,重伤,发现未知遗物,遭巨型机械单元追踪。 目标:在绝境中隐藏,寻找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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