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宿舍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台灯的暖光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将纪文轩的侧脸勾勒得柔和了几分。他手里捏着那张泛旧的照片，指尖反复着阿婆的笑脸，眼神里是叶辰良从未见过的脆弱——像一层薄冰，轻轻一碰就会碎裂。
叶辰良刚洗漱完，擦着头发走过来，看到他这副模样，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他在纪文轩身边坐下，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陪着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用沉默传递着陪伴的心意。
“阿婆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我。”纪文轩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她说我太犟，什么事都自己扛，早晚要吃亏。”
叶辰良的心猛地一揪，他看着纪文轩眼底的落寞，忍不住轻声问：“那你……这些年，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纪文轩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左手，撸起袖子——小臂上一道长长的旧伤疤赫然映入眼帘，那疤痕颜色偏淡，显然己经有些年头，却依旧狰狞，蜿蜒着从手肘延伸到手腕，像是一条丑陋的蜈蚣。
叶辰良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微微收缩。他之前偶尔见过纪文轩换衣服时露出的零星小伤疤，却从未见过如此长、如此深的伤口。他伸出手，指尖在距离疤痕一厘米的地方停下，眼神里充满了心疼，声音都有些发颤：“这……这是怎么弄的？”
纪文轩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注视，却没有收回手臂。他低下头，看着那道伤疤，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阿婆走后，有人来催债，我不肯还——那是我爸欠的赌债，跟阿婆没关系，更跟我没关系。他们就动手了，这道疤，是被碎酒瓶划的。”
“催债？”叶辰良的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又疼又气，“他们怎么能这么过分！你那时候才十六岁啊！”
“十六岁又怎么样？”纪文轩自嘲地笑了笑，眼神里闪过一丝冰冷的恨意，“在那些人眼里，只有钱。我不肯还，他们就往死里打。我那时候想，死了也好，就能去见阿婆了。可后来又想，阿婆让我好好活着，我不能让她失望。”
他顿了顿，缓缓撸起另一只袖子，小臂上同样有几道深浅不一的旧伤疤，还有几处圆形的印记，像是被烟头烫伤的。“这些，是后来打工时不小心弄的，还有些……是为了抢回阿婆留下的东西，跟人打架弄的。”
叶辰良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伤疤，眼泪瞬间涌了上来，模糊了视线。他再也忍不住，伸手轻轻握住纪文轩的手臂，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些伤疤，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碰易碎的珍宝。
“疼吗？”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浓的心疼。
纪文轩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烫到了一样。他抬起头，对上叶辰良泛红的眼眶，看到他眼里纯粹的心疼和担忧，没有一丝恐惧或嫌弃，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眼眶也不自觉地泛红。
“早就不疼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叶辰良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纪文轩的肩膀，将他轻轻拉向自己。纪文轩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挣扎，反而慢慢放松下来，将头靠在叶辰良的肩上。他的肩膀很窄，却很结实，承载了太多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重量。
“纪文轩，”叶辰良的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以后，别再一个人扛了。我知道你很坚强，很能忍，但你也可以脆弱，可以依赖我。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愿意陪你一起面对那些过去，一起还债，一起……好好活着。”
纪文轩靠在他的肩上，鼻尖萦绕着叶辰良身上淡淡的沐浴露清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温暖得让他几乎要沉溺其中。他闭了闭眼，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像是找到了出口，眼眶越来越红，却强忍着没有掉眼泪——他己经很久没有哭过了，久到快要忘记眼泪是什么味道。
“叶辰良，”他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你不怕吗？我身上有这么多疤，我的过去这么黑暗，说不定以后还会有麻烦找到你……”
“我不怕。”叶辰良打断他，语气无比坚定，“那些疤，不是你的错，是你保护自己、保护阿婆的证明，是你坚强的勋章。我心疼还来不及，怎么会怕？至于那些麻烦，我们一起面对，总比你一个人扛着好。”
他轻轻拍了拍纪文轩的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纪文轩，你值得被好好对待，值得有人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的好与不好。我想做那个人，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纪文轩靠在他的肩上，沉默了很久，久到叶辰良以为他不会回答。就在他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纪文轩轻轻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却清晰：“我愿意。”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的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叶辰良的心跳瞬间加速，他紧紧抱住纪文轩，感受着他身体的温度，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滴在纪文轩的衣服上。
纪文轩也伸出手，轻轻抱住叶辰良的腰，动作有些笨拙，却无比真诚。他将脸埋在叶辰良的颈窝，感受着他温暖的气息，压抑了多年的孤独和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台灯的暖光笼罩着相拥的两人，在寂静的宿舍里，形成一幅温馨而动人的画面。那些旧伤疤，不再是纪文轩不愿提及的耻辱，而是他与过去抗争的证明；那些黑暗的过往，也不再是他不敢触碰的禁忌，而是他与叶辰良之间情感共鸣的桥梁。
过了很久，纪文轩才缓缓松开手，从叶辰良的肩上抬起头。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像是被阳光照亮的黑暗角落。他看着叶辰良，指尖轻轻拂过他泛红的眼角，动作温柔得不像话：“别哭了，我没事。”
“我不是哭你有事，我是高兴。”叶辰良抹了抹眼泪，对着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了之前的怯懦和犹豫，只剩下纯粹的开心和坚定，“我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高兴你愿意让我陪你一起面对。”
纪文轩看着他的笑容，嘴角也忍不住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极淡却无比真诚的笑容。那笑容像是冰雪初融，带着一丝暖意，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
“谢谢你，叶辰良。”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暖意，“谢谢你没有嫌弃我，谢谢你愿意靠近我。”
“不用谢。”叶辰良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握住纪文轩的手，指尖与他的指尖相扣，传递着彼此的温度和心意，“因为是你，所以我愿意。”
两人相视而笑，台灯的暖光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像是给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些旧伤疤，那些黑暗的过往，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终于向彼此敞开了心扉，终于愿意携手面对未来的一切。
纪文轩拿起桌上的照片，轻轻放在叶辰良的手心，语气温柔：“这是阿婆，她要是知道我现在有你陪着，肯定会很高兴的。”
叶辰良看着照片上慈祥的老奶奶，心里暖暖的。他握紧照片，又握紧纪文轩的手，眼神坚定：“嗯，她一定会很高兴的。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看她。”
“好。”纪文轩点了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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