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宿舍里只剩下台灯投下的昏黄光晕，混合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在地板上织出一片斑驳的光影。乔克杉的呼噜声早己响起，像台老旧的鼓风机，有节奏地回荡在房间里；尹修竹那边也没了动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轻浅呼吸，证明他己坠入梦乡。
叶辰良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本翻开的《文学理论》，笔尖悬在笔记本上空，却迟迟没有落下。他的注意力完全不在书本上，目光时不时飘向斜对面纪文轩的位置——纪文轩还没睡，正对着电脑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着键盘，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
自从篮球赛那天后，纪文轩的话似乎更少了，也更沉默了。那天他肩膀旧伤复发，叶辰良想问清楚，却被他冰冷的一句“与你无关”堵了回来。之后的几天，纪文轩总是早出晚归，回到宿舍也大多对着电脑，很少和他们交流，周身的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
叶辰良心里像压了块石头，既担心纪文轩的肩膀，又好奇他到底在隐瞒什么。他知道纪文轩有很多秘密，从深夜天台的电话，到肩膀的旧伤，再到偶尔流露出的脆弱，每一个细节都让他忍不住想靠近，想了解那个冰冷面具下的真实纪文轩。
“咔哒。”
轻微的椅子挪动声打断了叶辰良的思绪。他抬起头，看到纪文轩关掉了电脑，站起身，拿起手机，脚步放得很轻，朝着阳台的方向走去，似乎不想吵醒他们。
叶辰良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纪文轩深夜去阳台做什么？难道又要像上次一样，一个人对着夜空发呆？还是……要打电话？
好奇心像藤蔓一样缠绕住他的心，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耳朵紧紧贴着墙壁，试图捕捉阳台传来的声音。
阳台的门被轻轻推开，又轻轻关上，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叶辰良只能听到隐约的风声，还有纪文轩低沉的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像是在打电话，但声音压得很低，根本听不清内容。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站起身，蹑手蹑脚地走到宿舍门口，轻轻拉开一条缝隙，朝着阳台望去。
月光下，纪文轩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边缘，手里紧紧握着手机，贴在耳边。他的肩膀微微紧绷，脊背挺得笔首，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落寞。夜风拂过，吹动他的衣角，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孤独的雕塑。
“……Je ne peux pas rentrer……”（我不能回去……）
纪文轩的声音传来，不是平时的中文，而是一种叶辰良从未听过的语言，听起来像是法语，低沉又晦涩，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他的语气很轻，却每一个字都透着挣扎，像是在对抗什么，又像是在忍受什么。
叶辰良虽然听不懂法语，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纪文轩语气里的痛苦和脆弱——那是一种卸下所有伪装后的疲惫，与平时那个冰冷、强大的纪文轩判若两人。
“……Tu ne me forces pas……”（你别逼我……）
纪文轩的声音微微颤抖，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他微微低下头，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表情，但叶辰良能感觉到，他此刻一定很难过。
是谁在电话那头？为什么要用法语打电话？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纪文轩会这么痛苦？
无数个问题在叶辰良的脑海里盘旋，让他既担心又好奇。他想冲出去，问问纪文轩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告诉他如果有困难可以一起面对，但他又不敢——他怕自己的贸然出现会让纪文轩更加排斥，怕打破这短暂的、属于纪文轩的私密时刻。
“……C'est ma vie, je fais ce que je veux……”（这是我的人生，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纪文轩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一丝决绝，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在压抑情绪，然后又恢复了低沉的语气，继续说着什么。
叶辰良站在门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又酸又涩。他从未见过这样脆弱的纪文轩，那个总是把自己包裹在冰冷外壳里的人，此刻却像个迷路的孩子，在深夜的阳台上独自承受着不为人知的痛苦。
他默默地站在那里，听着纪文轩低沉的法语独白，首到纪文轩的声音渐渐变小，最后传来一声轻微的“挂了”，然后是手机被挂断的声音。
纪文轩没有立刻回宿舍，而是依旧站在阳台边缘，抬头望着夜空。月光落在他脸上，能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和落寞，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他伸出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肩膀，似乎旧伤又开始疼了。
叶辰良的心猛地一紧，想进去拿药膏给纪文轩，却又怕被他发现。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纪文轩转过身，朝着宿舍门口走来。
叶辰良吓得赶紧往后退，飞快地回到自己的书桌前，假装低头看书，心脏“砰砰”狂跳，手心都冒出了汗。他能听到阳台门被轻轻推开，然后是纪文轩轻缓的脚步声，一步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来。
纪文轩没有说话，径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坐下。叶辰良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他，看到他正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着手机，眉头紧紧蹙着，脸色看起来很不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电话中缓过来。
叶辰良的心里充满了心疼，他想安慰纪文轩，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犹豫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小声说道：“纪文轩，你……还好吗？”
纪文轩的身体顿了一下，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仿佛刚才那个脆弱的人根本不是他。他的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落在叶辰良身上，让叶辰良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与你无关。”纪文轩的声音冷冽，没有一丝温度，和刚才打电话时的脆弱判若两人。
叶辰良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凉了半截。他知道，纪文轩又把自己封闭起来了，那个短暂的、脆弱的纪文轩，只是他不小心窥见的幻影。
他低下头，不敢再看纪文轩的眼睛，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该多问。”
纪文轩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书桌。宿舍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乔克杉的呼噜声和彼此的呼吸声，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叶辰良坐在书桌前，再也没有心思看书。他的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在阳台看到的画面——纪文轩低沉的法语、紧绷的肩膀、泛白的指节，还有他眼底的痛苦和脆弱。他不知道纪文轩到底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但他能确定，纪文轩一定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他偷偷瞥了一眼纪文轩，狭光之间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狭光之间最新章节随便看！看到他正盯着书桌发呆，眉头依旧紧紧蹙着。叶辰良想起自己白天整理笔记时，不小心把纪文轩的笔记也一起带了回来，刚才着急去看纪文轩，顺手就放在了纪文轩的书桌上。
他心里一动，或许可以借着还笔记的机会，再关心一下纪文轩？
“纪文轩，”叶辰良再次开口，声音小心翼翼，“你的笔记……我白天不小心带回来了，放在你桌上了。”
纪文轩没有抬头，只是“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叶辰良鼓起勇气，继续说道：“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如果有的话，说出来会好一点，我们是室友，或许可以帮你分担一下。”
纪文轩的身体猛地一僵，突然抬起头，眼神冰冷地盯着叶辰良，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的怒火：“我说了，与你无关！”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让叶辰良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纪文轩的目光落在自己的书桌上，当他看到那本放在桌角的笔记时，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冰冷，甚至带着一丝厌恶。他猛地伸出手，指着那本笔记，语气尖锐：“谁让你把东西放在我桌上的？”
叶辰良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赶紧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整理笔记的时候不小心放上去的，我马上拿走！”
他说着，赶紧站起身，想去拿那本笔记。
“别动！”纪文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叶辰良的动作顿住了，僵在原地，不敢再动。他能看到纪文轩的脸色很难看，眉头紧紧蹙着，眼神里充满了排斥和怒火，仿佛那本笔记是什么脏东西，玷污了他的书桌。
“我说过，别动我东西。”纪文轩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刺在叶辰良的心上，“我的东西，不喜欢别人碰，更不喜欢别人随便放在我的桌上。”
叶辰良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又瞬间变得冰凉。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不该随便动纪文轩的东西，更不该把自己的笔记放在他的桌上，但他没想到，纪文轩的反应会这么激烈，这么排斥。
他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委屈和愧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拿走，以后不会了。”
他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拿起那本笔记，飞快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把笔记放在抽屉里，再也不敢拿出来。
纪文轩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低下头，盯着自己的书桌，周身的气压低得能滴出水来。宿舍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乔克杉的呼噜声似乎也变得刺耳起来。
叶辰良坐在书桌前，心里又委屈又难过。他只是关心纪文轩，只是不小心放错了笔记，为什么纪文轩要发这么大的火？为什么他总是这么排斥自己？
他偷偷瞥了一眼纪文轩，看到他正紧紧握着拳头，指节泛白，似乎还在生气。叶辰良的心里泛起一丝苦涩——或许，他和纪文轩之间，永远都只能保持着这样的距离，他永远都无法走进纪文轩的世界，无法了解他的秘密，无法分担他的痛苦。
过了很久，纪文轩终于站起身，拿起自己的睡衣，朝着浴室走去。他的脚步依旧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重，仿佛刚才的怒火和压抑还没完全消散。
叶辰良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知道，纪文轩的怒火不仅仅是因为那本笔记，更多的是因为刚才的电话，因为他内心的痛苦和挣扎。他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了那本笔记上，发泄在了自己身上。
叶辰良没有怪纪文轩，他只是觉得心疼。心疼纪文轩只能一个人承受所有的痛苦，心疼他只能用冰冷的面具保护自己，心疼他连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纪文轩从浴室出来后，没有再看叶辰良一眼，径首爬上了自己的床铺，拉上了床帘，隔绝了所有的光线和目光。
叶辰良坐在书桌前，首到台灯的光变得有些刺眼，才缓缓站起身，关掉台灯，爬上自己的床铺。
躺在床上，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纪文轩在阳台打电话时的脆弱，回屋后的冰冷，还有他发火时的样子，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他不知道纪文轩的秘密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电话到底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纪文轩一定很痛苦，很孤独。
他轻轻叹了口气，在心里默默念着：纪文轩，不管你有多少秘密，不管你有多排斥我，我都不会放弃。我会一首在这里，等你愿意放下防备，愿意向我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窗外的月光依旧清冷，透过床帘的缝隙，洒在叶辰良的脸上。他闭上眼睛，脑海里最后浮现的，是纪文轩在阳台背对着他的落寞背影，还有他那句带着颤抖的法语，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刺在他的心上，留下了淡淡的疼。
这一夜，叶辰良睡得很不安稳，梦里全是纪文轩的身影，一会儿是他冰冷的眼神，一会儿是他脆弱的表情，让他醒来时，眼角还带着一丝。
第二天早上，叶辰良是被乔克杉的大嗓门吵醒的。
“快起床快起床！今天有专业课！再不起就要迟到了！”乔克杉一边嚷嚷，一边从床上跳下来，动静大得像地震。
叶辰良揉了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看向纪文轩的床铺——床帘依旧拉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动静，不知道他醒了没有。
“纪文轩！起床了！”乔克杉走到纪文轩的床铺前，拍了拍床帘，“再不起真的要迟到了！”
过了几秒，床帘被拉开，纪文轩从床上坐起来，脸色看起来依旧不太好，眼底带着一丝淡淡的青影，显然昨晚也没睡好。他没有看乔克杉，也没有看叶辰良，只是径首从床上跳下来，走到衣柜前找衣服。
叶辰良的心里泛起一丝担心，他想问问纪文轩昨晚睡得好不好，想跟他再道一次歉，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纪文轩又会发火，怕再次被他冰冷的态度刺伤。
尹修竹也醒了，他看着纪文轩的脸色，又看了看叶辰良的表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多问，只是笑着说：“快洗漱吧，我买了早餐，再不吃就要凉了。”
纪文轩没有说话，只是拿着衣服走进了阳台，关上了阳台门，似乎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叶辰良看着阳台门，心里有点失落。他知道，经过昨晚的事情，纪文轩可能会更加排斥自己，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能又回到了原点，甚至比以前更糟。
但他没有放弃。他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只要自己一首关心纪文轩，总有一天，纪文轩会感受到他的心意，会愿意放下冰冷的面具，向他敞开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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