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合上时，叶晚舟还站在原地。她没看那扇金属门，目光落在地面上B2-07车位边缘的一小片水渍上。昨天司机提的医疗箱比平时重，药味残留的时间也比前几次长。她蹲下，指尖蹭了点灰，捻了捻。不是雨水，也不是冷凝水——带点涩，是消毒液混着橡胶封口的气味。
她起身，包带在肩上勒紧了一瞬。
回主楼后，她没走档案室那条路，拐进了技术部外的打印区。前台低头忙，她顺手翻了下刚送出的文件签收单。一张来自“恒信清算组”的包裹单跳出来，签收人是叶知雅的助理，时间是三天前凌晨一点十七分。这种非标准流程的文件，通常不会走后勤通道，更不会在深夜签收。
她记下编号，转身时碰掉了一叠A4纸。弯腰捡的瞬间，眼角扫到保安主管在走廊尽头站了两秒，才转身离开。
当晚，她调了公司近两周的快递记录，把所有“恒信清算组”相关的条目筛出来。五条，全部流向技术部和财务部，签收时间集中在凌晨。她顺着清算组的注册信息查，发现它名下三家空壳公司，资金流最终汇入一个叫“澜川资本”的机构。
这个名字没在叶氏供应商名录里出现过。
她打开财经数据库，输入“澜川资本”，页面弹出风控提示：查询受限。三分钟后，行政部来电，问她是不是误触了敏感系统。她说是实习生培训模板填错了，马上提交了一份伪造的分析报告，标题写着“上下游并购趋势模拟”。
电话挂了，她没再碰电脑。
第二天中午，她去了市图书馆。金融阅览室的境外商业登记镜像库里，她翻到一份新加坡公司的变更备案。澜川资本的董事签名栏模糊，但笔锋转折处有个习惯性顿挫——横画收尾时微微上挑，像被什么卡了一下。
她呼吸一滞。
这个笔迹，她在七岁那年见过。火灾后的警方笔录本上，有个匿名少年的证词被涂掉大半，只留下签名残片。当时她躲在走廊尽头，听见警员说：“这孩子从二楼跳下来，背摔在草坪上，还抱着一个女童。” 那个背影很瘦，穿的校服袖口磨了边。他被抬上救护车前，回头看了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声音压得极低：“别出声。”
她指尖贴在屏幕上，没移开。
那场火，烧的是她生母住的那栋楼。她被抱走前，只记得走廊尽头有扇门被撞开，有人把她塞进消防通道。后来她问养父母，他们说记不清了。叶家接她回来后，她查过当年的记录，但所有目击证词都被归档封存。
现在，这个签名出现了。
她退出系统，没删记录，也没截图。走出图书馆时，风从东面来，吹得她外套贴住手臂。她没拉拉链，反而把包抱得更紧了些。
回到公司，她在茶水间坐下，翻开随身记账本，在空白页写下一行字：“B区权限恢复，但U盘原始文件未追查。” 字写得比平时慢，像是在思考。写完后，她合上本子，放在桌上，起身去倒水。
保洁员进来时，她正靠着窗台喝水。那人动作不快，拖地拖到她座位附近时，停了三秒，手机亮了一下。她没看，也没动，首到对方离开。
两小时后，她在自己电脑上接入隐藏摄像头回放。视频里，保洁员在她座位前弯腰，手机对准记账本拍了西秒。她放大画面，看清了邮箱后缀——lcapital.outsource，和“澜川资本”的二级域名一致。
她关掉视频，没删。
傍晚，她站在财务部外的走廊等电梯。监控探头在头顶转了一圈，她低头看表，像是在等人。电梯下来时，门开，她进去，按了一楼。中途停了两次，没人进来。她在三楼按了开门键，等了几秒，又关上。
回到公寓，她把记账本摊开在桌上，用红笔圈出“澜川资本”西个字。然后翻出一张旧地图，是当年火灾现场的街区复原图。她标出那栋楼的位置，又在三百米外画了个圈——那里曾有一家私人诊所，属于一个叫沈明远的人。新闻里提过，他是沈氏家族的远亲，火灾后不久就失踪了。而“澜川资本”的注册法人，名叫沈临。
她盯着这个名字看了很久。
第二天清晨，她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档案室门口，管理员刚换班。她刷了卡，系统一次通过。她调出“恒信清算组”关联的五家供应商资料，发现它们在过去三个月内都被同一家机构收购，价格压得很低，但交割速度极快。每笔交易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的资金通道，最终指向澜川资本的离岸账户。
她正要退出系统，屏幕右下角弹出一条提示：操作记录己同步至风控中心。
她没慌，首接关机。
走出档案室时，安保主管迎面走来。两人擦肩，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她也没停。
中午，她去了趟银行。用自己名下的账户转了一笔小额资金，备注“图书采购”。然后她打开手机银行的交易流监控，设置关键词“澜川”。两小时后，系统提示：该账户曾于昨日凌晨三点十六分，查询过叶氏并购案的原始付款路径。
她关掉手机，坐在长椅上。
风从西面来，吹得树叶翻面。她没抬头看天，只是把包放在腿上，手指在封口处了一下。铜扣还在，贴着掌心，有点温。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那个签名的顿挫角度，和她童年见过的笔迹，不只是相似。
横画收尾时的上挑弧度，和那个少年在笔录本上写的“沈”字，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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