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的天,是蒙着黄沙的灰。
不是东海碧沉沉的透,也不是昆仑莹白白的净,是被戈壁滩的风卷着沙砾,染成的浑浊灰色。连太阳照下来,都得穿过厚厚的沙雾,落到灵山的菩提叶上时,只剩下一点微弱的暖,勉强够让叶尖的露珠多挂片刻,转眼就被枯风抽干,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
灵山巅的雷音寺,大雄宝殿的金砖地泛着冷硬的光。接引圣人坐在九品莲台之上,手里捻着十二品莲台念珠,每念一句“阿弥陀佛”,念珠上就该浮起一层暖黄佛光,顺着殿柱流到山脚下,滋养那些快枯萎的菩提苗。可今日,念珠上的光刚冒头,就像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倏地缩回去,只在珠身上留下一圈淡得几乎看不见的白印。
“师兄,不对劲。”
准提圣人掀着殿门的竹帘进来,身上的杏黄道袍沾了不少沙,手里的七宝妙树微微发颤——树尖的那颗琉璃珠,往日里总泛着润润的光,此刻却蒙着一层灰,连树身上缠着的菩提藤,都蔫蔫地垂着,叶尖卷成了筒。他刚从山脚下回来,地里的菩提苗又枯了一片,不是缺水,是土里的气运动得厉害,像有条看不见的河,朝着东方的方向流,快得让他都来不及用佛法去拦。
接引圣人睁开眼,眸子里的金光比往日暗了三分。他抬手掐了个“地脉印”,指尖落在金砖上,本该清晰浮现的灵山气运图,此刻却像被墨染了似的,一片模糊。只有代表“西方本源”的那点暖黄,在图中央颤巍巍地亮着,周围的细线却在飞快地往东方扯,每扯一下,那点暖黄就淡一分,连殿外的风,都跟着紧了三分。
“是东方来的‘吸噬’力。”接引圣人的声音沉得像寺前的石幢,念珠转得飞快,“不是恶念的掠夺,是……更高境界的牵引。就像小溪的水,见了大海,本能地想流过去。咱们西方的气运本就薄,经不住这么引。”
准提圣人走到殿外,往东方望去。远处的沙雾里,隐约浮着两道光——一道玄黑,像夜沉时的星子,不亮,却带着让天地都静下来的沉;一道素白,像雪落时的月光,不冷,却裹着让万物都想靠近的暖。那两道光走得慢,却像踏在虚空上,所过之处,戈壁滩的沙砾都跟着转,连风的方向,都往那边偏。
“那光里的道韵……”准提圣人握紧了七宝妙树,树身上的七宝突然齐齐亮了一下,又瞬间暗下去,“比咱们的佛法高太多了。咱们的佛光在它面前,就像烛火见了日头,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护灵山的气运。”
接引圣人也走到殿外,袈裟的下摆被风卷着,扫过台阶上的沙。他能感觉到,那两道光里的力量,正顺着风往灵山飘——不是冲过来的,是漫过来的,像潮水漫过滩涂,带着一种“包容”的压,让他的十二品莲台都跟着颤。这不是敌意,是境界上的碾压,就像凡鸟见了凤凰,连展翅的勇气都没有。
“快!”接引圣人转身,对着殿内的比丘们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收佛光!把雷音寺的十二品莲台光、山门上的‘西方极乐’幡旗光,全收进念珠里!闭山门,用‘万佛朝宗阵’封死所有路口!所有弟子回禅房,默诵《金刚经》,不准睁眼,不准窥探!”
比丘们慌了神,却不敢耽搁。两个小沙弥抱着幡旗往殿里跑,旗面上的“西方极乐”西个字,刚被卷起来,就失去了佛光,成了块普通的菩提布;几个中年比丘围着山门外的阵眼,手里捏着法诀,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随着他们的动作,地面上冒出无数道淡金色的光纹,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把整个灵山罩了进去——可这光网不像往日那样亮,反而透着股刻意藏起来的暗,连边缘的光纹,都在往地里缩。
准提圣人站在山门上,手里的七宝妙树对着光网虚点了三下。每点一下,光网就暗一分,首到和周围的沙色融在一起,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这里有座大阵。他能感觉到,随着佛光的收敛,地里气运流失的速度慢了些,可那两道光还在靠近,每近一步,山脚下的菩提苗就又枯几株,连殿里的十二品莲台,都跟着淡了点光。
“师兄,这样撑不了多久。”准提圣人的声音发紧,“咱们的阵只能藏,不能挡。那道韵还在引,再引半个时辰,灵山的本源气运就该伤着了。”
接引圣人没说话,只是闭上眼,把十二品莲台念珠贴在眉心。他开始默诵《阿弥陀经》,声音不高,却带着“定”的道韵,顺着光网渗下去,缠在地里的气运线上。随着经文的念诵,那些往东方扯的线,渐渐慢了下来,山脚下的菩提苗,也停止了枯萎,叶尖微微翘了翘,像是在喘口气。作者“哈娜夏依”推荐阅读《混沌帝神:重塑六界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准提圣人见状,也跟着念起经来。两道诵经声缠在一起,在灵山的上空绕成圈,像层薄纱,轻轻裹着那点微弱的本源气运。
远处的两道光越来越近,己经能看清里面的人影。男人穿玄色长袍,手里捏着块黑石头,石头上的光和他身上的沉气相合,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就陷下去一点,又立刻弹回来,没留下半点印;女子穿素白衣裙,手里拿着朵刚摘的菩提花——那花明明是从戈壁滩的石缝里摘的,却开得艳,花瓣上沾着的沙,一碰到她的指尖,就化成了细粉,被风卷走。
他们走得慢,却像缩地成寸,眨眼间就到了灵山的东侧。男人停下脚步,看了眼山脚下的菩提苗,眉头微微皱了下。就这一眼,山门上的准提圣人突然觉得心口一沉,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捏了捏他的道心——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手里的七宝妙树,竟自动往身后缩了缩。
女子蹲下身,把手里的菩提花放在一株快枯的苗旁边。她没碰苗,只是对着花吹了口气。那口气很轻,却带着“生”的道韵,顺着花茎渗进地里,那株快枯的苗,竟猛地冒了点绿,叶尖上还挂了滴露珠——在这连露水都留不住的西方,这滴露竟稳稳地挂着,没被风抽干。
“是‘造化’的道韵……”准提圣人喃喃道,声音发颤。他们兄弟俩在西方修行万载,靠的就是“渡”的道韵,勉强滋养着这片贫瘠的土地,可那女子只是吹口气,就有了让枯木逢春的力,这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接引圣人的诵经声没停,却悄悄把眉心的念珠又按紧了些。他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扫过灵山,带着一种“看透”的清,像是能看见光网后面的雷音寺,看见殿里的十二品莲台,甚至看见他藏在念珠里的本源佛光。可那目光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淡淡的“了然”,像看明白这西方的贫瘠,也看明白他们的窘迫。
突然,地里的气运线又动了——不是往东方扯,是往那女子身边绕。像被那朵菩提花的生机引着,想凑过去沾点暖。接引圣人心里一紧,刚想加把劲念诵经文,就见男人对着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女子笑了笑,把那朵菩提花留在苗边,站起身,跟着男人往西方走。随着他们的离开,那些绕过去的气运线,慢慢收了回来,重新缠在灵山的本源上,连地里的菩提苗,都跟着多冒了点绿。
山门上的准提圣人,悄悄抬了下头。他看见那两道光渐渐远了,男人的袍角扫过沙砾,没带起一点尘;女子的白裙在风里飘着,像朵不会落的云。他们走过的地方,沙地上竟冒出了几株细草,绿得嫩,在枯风里晃着,却没被吹倒。
“他们……走了?”一个年轻比丘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怕。
“走了。”接引圣人睁开眼,眉心的念珠恢复了点暖黄,“他们不是灾厄,是过客。只是他们的道韵太高,咱们的气运本能地想靠近,才显得像流失。”
准提圣人松了口气,手里的七宝妙树也恢复了点光。他看着山脚下那朵留在苗边的菩提花,花瓣上的露还在,映着灰蒙蒙的天,竟透着点亮。“他们没伤咱们,还帮咱们护了护菩提苗。”
“道无止境啊。”接引圣人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在西方守着这方贫瘠的天地,以为修到圣人境就到顶了,原来天外还有这样的存在。”
他转身对着殿内的比丘们说:“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往后若是再遇这样的道韵,只需闭山诵经,别去看,别去想,更别去攀。咱们守好自己的灵山,渡好自己的劫,就够了。”
比丘们纷纷点头,脸上的慌渐渐散了,多了点敬畏。他们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往西方去做什么,只知道,那是连两位圣人都要收敛佛光、闭山避让的存在。
西方的风还在刮,带着沙砾,却比刚才软了点。山脚下的菩提苗,有几株己经冒出了新叶,嫩绿色的叶尖,在灰蒙蒙的天底下,像点点星光。雷音寺的光网还没撤,却不再是刻意藏起来的暗,而是透着点温和的亮,像在守护着这片刚被“过客”点过生机的土地。
接引、准提两位圣人站在山门上,望着那两道光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动。他们手里的念珠和七宝妙树,都恢复了往日的光,却比以前多了点沉——那是见过更高境界后,刻在道心里的敬畏,也是守着一方天地的踏实。
这西方的贫瘠,或许永远成不了东海的碧,也成不了昆仑的净,可只要他们还在,只要这灵山的菩提还在,就总有一点生机,能在枯风里,稳稳地扎下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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