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古星空的黑，是沉了亿万年的寂。
不是幽冥血海那种裹着戾气的稠黑，也不是昆仑夜天那种映着雪光的淡黑，是纯粹的、连星光都渗不进去的黑。星河里的碎石子飘在虚空中，每一块都带着开天辟地时的寒，碰在一起时，不发出碰撞的脆响，只在黑夜里荡开一圈淡淡的星纹，转瞬就被更深的黑吞没。太阳星悬在星空的东侧，像团烧得通红的火，却照不亮周围的寂，只能让自身的金焰，在虚空中烧出一片带着灼热的亮。
此刻，太阳星核心的“羲和宫”内，帝俊坐在九龙金椅上，手里捏着河图洛书，指尖的金光比往日亮了三倍。河图洛书里的星阵本是稳如磐石，此刻却转得飞快，阵眼的那颗“镇星珠”，竟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这是妖族监测星空异动的秘宝，只有遇到能撼动太阳星根基的“大道级”存在，才会红得这般灼眼。
“兄长，混沌钟动了。”
太一从殿外进来，身上的赤金战甲泛着太阳星的焰光，手里握着的混沌钟，钟身的纹路正自发地“嗡嗡”响。这口伴随他诞生的先天灵宝，平日里连先天圣人的攻击都能挡下，此刻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钟口泛着的金光，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连悬在钟顶的那颗混沌珠，都跟着晃了晃。
帝俊抬起头，眸子里的金焰比殿内的烛火还盛。他刚才用神识扫过太古星空时，竟在东方的星雾里，探到了两道让他心神剧震的气息——不是妖神的凶戾，不是圣人的清修，是一种……能让星空法则都跟着安静的沉。那气息走得慢，却像踏在星轨的缝隙里，所过之处，连飘着的星碎石都跟着转，连星光的方向，都往那边偏。
“是‘天外’来的。”帝俊的声音沉得像太阳星的核心，河图洛书在他手里转得更快，“不是咱们这方三界的存在。他们的道韵，比鸿钧老祖的鸿蒙紫气还纯，混沌钟的异动，是在护主。”
太一走到殿外，往东方的星空望去。远处的星雾里，隐约浮着两道光——一道玄黑，像夜沉时的深渊，不亮，却带着让星辰都不敢靠近的沉；一道素白，像雪落时的月光，不冷，却裹着让万物都想臣服的暖。那两道光走得慢，却像缩地成寸，每一步迈出去，都跨过了数万里的星空，连星轨的流转，都跟着他们的脚步变了节奏。
“那光里的道韵……”太一握紧了混沌钟，钟身的“嗡嗡”声更响了，“比咱们的太阳真火高太多。咱们的火能烧尽仙佛，可在它面前，就像烛火见了日头，连自己都护不住，更别说护太阳星。”
帝俊也走到殿外，金袍的下摆被太阳星的焰风卷着，扫过殿前的金砖。他能感觉到，那两道光里的力量，正顺着星轨往太阳星漫——不是冲过来的，是漫过来的，像潮水漫过滩涂，带着一种“包容”的压，让他的河图洛书都跟着颤。这不是敌意，是境界上的碾压，就像凡鸟见了凤凰，连展翅的勇气都没有。
“传我妖旨！”帝俊转身，对着殿内的妖将们喊，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急，“让东星空的妖兵都撤回太阳星，守住羲和宫的西门；所有妖族大能，都到殿外列阵，握紧灵宝，不准擅自出手；谁敢惊扰了来者，以叛妖论处！”
妖将们慌了神，却不敢耽搁。几个身披重甲的妖神扛着巨斧往宫门跑，身后跟着无数握着长矛的妖兵，平日里这些能在星空里纵横的凶徒，此刻却都缩着脖子，脚步发沉——他们能感觉到，那两道光里的道韵，正顺着星风往这边飘，让他们身上的妖力都跟着滞涩，连握着武器的手，都微微发抖。
太一站在殿外的高台上，把混沌钟举过头顶。钟身的纹路彻底亮了起来，无数道金光从纹路里冒出来，交织成一张巨大的光网，把整个太阳星都罩了进去。这张光网不是用来攻击的，是用来防御的，每一道金光里，都裹着混沌钟的本源道韵，是他能拿出的最强守护。
“兄长，这样撑不了多久。”太一的声音发紧，“混沌钟的道韵在被压制，那两道光再近一点，咱们的防御网，恐怕就挡不住了。”
帝俊没说话，只是把河图洛书贴在眉心。他开始催动妖族的本命星术，指尖的金光顺着星轨渗出去，缠在太阳星的本源上。随着星术的催动，太阳星的金焰烧得更旺了，连周围的星空，都跟着亮了几分，可那两道光依旧在靠近，每近一步，太阳星的焰光就淡一分，连殿内的九龙金椅，都跟着颤了颤。
远处的两道光越来越近，己经能看清里面的人影。男人穿玄色长袍，手里捏着块黑玉，玉上的纹路和星空的轨迹重合，每走一步，脚下的星碎石就自动避开，没留下半点印；女子穿素白衣裙，手里拿着朵刚摘的“星花”——那花是从星雾里摘的，花瓣上沾着细碎的星光，一碰到她的指尖，就化成了淡金的光屑，被星风卷走。
他们走得慢，却像踏在虚空之上，眨眼间就到了太阳星的东侧。男人停下脚步，看了眼太阳星的金焰，眉头微微皱了下。就这一眼，高台上的太一突然觉得心口一沉，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捏了捏他的道心——他赶紧低下头，不敢再看，手里的混沌钟，竟自动往身前挡了挡。
女子蹲下身，把手里的星花放在一颗飘来的星碎石上。她没碰碎石，只是对着花吹了口气。那口气很轻，却带着“生”的道韵，顺着花茎渗进碎石里，那颗冰冷的星碎石，竟猛地泛出了淡绿的光，表面冒出了细细的星草芽——在这连星光都冻得发僵的太古星空，这株星草竟稳稳地扎了根，没被星风刮走。
“是‘造化’的道韵……”太一喃喃道，声音发颤。他和帝俊在太阳星修行亿万年，靠的就是太阳真火的“焚”与“生”，勉强掌控着太古星空的妖族势力，可那女子只是吹口气，就有了让死星碎石焕发生机的力，这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帝俊的星术没停，却悄悄把眉心的河图洛书又按紧了些。他能感觉到，男人的目光扫过太阳星，带着一种“看透”的清，像是能看见光网后面的羲和宫，看见殿里的九龙金椅，甚至看见他藏在河图洛书里的妖族本源。可那目光里没有恶意，只有一种淡淡的“了然”，像看明白这太阳星的灼热，也看明白他们的紧张。
突然，太阳星的金焰又动了——不是往外面烧，是往那男子身边绕。像被他身上的玄黑道韵引着，想凑过去沾点沉。帝俊心里一紧，刚想加把劲催动星术，就见男人对着女子轻轻摇了摇头。
女子笑了笑，把那朵星花留在星碎石上，站起身，跟着男人往西方的星空走。随着他们的离开，那些绕过去的金焰，慢慢收了回来，重新裹在太阳星的核心上，连悬在殿顶的混沌钟，“嗡嗡”声都轻了些。
高台上的太一，悄悄抬了下头。他看见那两道光渐渐远了，男人的袍角扫过星雾，没带起一点尘；女子的白裙在星风里飘着，像朵不会落的云。他们走过的地方，星雾里竟冒出了几缕淡金的光，亮得柔，在太古星空的黑里晃着，却没被更深的黑吞没。
“他们……走了？”一个年轻的妖将小声问，声音里带着怕。
“走了。”帝俊睁开眼，眉心的河图洛书恢复了点金，“他们不是敌人，是过客。只是他们的道韵太高，咱们的太阳星本能地想靠近，才显得像被压制。”
太一一松口气，手里的混沌钟“嗡”地响了一声，却不再是刚才的颤，而是恢复了往日的稳。他看着星雾里那朵留在碎石上的星花，花瓣上的星光还在，映着太阳星的金焰，竟透着点亮。“他们没伤咱们，还帮咱们稳了稳太阳星的焰。”
“道无止境啊。”帝俊轻轻叹了口气，“咱们在太阳星守着这方星空，以为修到妖皇境就到顶了，原来天外还有这样的存在。”
他转身对着殿内的妖将们说：“今日之事，谁都不许外传。往后若是再遇这样的道韵，只需严阵以待，别去看，别去拦，更别去试探。咱们守好自己的太阳星，护好妖族的根基，就够了。”
妖将们纷纷点头，脸上的慌渐渐散了，多了点敬畏。他们不知道那两个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往西方的星空去做什么，只知道，那是连两位妖皇都要握紧灵宝、严阵以待的存在。
太古星空的黑还在，却比刚才亮了点。远处的星雾里，那两道光己经成了两个小小的点，可他们留下的道韵，却像融在了星轨的每一寸里，让这亿万年沉寂的星空，渐渐有了点活气。太阳星的金焰烧得更稳了，混沌钟的“嗡嗡”声也变得温和，像在守护着这片刚被“过客”点过生机的星空。
帝俊、太一两位妖皇站在高台上，望着那两道光消失的方向，久久没动。他们手里的河图洛书和混沌钟，都恢复了往日的光，却比以前多了点沉——那是见过更高境界后，刻在道心里的敬畏，也是守着一方星空的踏实。
这太古星空的寂，或许永远成不了东海的碧，也成不了灵山的暖，可只要他们还在，只要这太阳星的火还在，就总有一点光，能在亿万年的黑里，稳稳地烧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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