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的边际，是裹着混沌气的“界膜”。
不是三界内那种清晰的山海轮廓，也不是太古星空那种沉黑的虚空，是片模糊的灰蒙——混沌气与洪荒灵气在这里交织，凝成半透明的“膜”，膜上泛着细碎的光纹，像把洪荒亿万年的时光，都织成了流动的锦。风掠过界膜时，不发出声响，只让光纹跟着颤，颤出的涟漪里，能看见洪荒腹地的景象：昆仑山的雪、灵山的沙、幽冥血海的稠，还有太阳星的金焰，都像映在水里的影子，虚虚实实，晃得人眼晕。
璃玥的指尖，刚碰到界膜上的一缕光纹，就猛地顿住。
她穿着素白的衣裙，裙角沾着点从悟道松上带的浅金松针，手里还捏着那颗从星雾里摘的星花——花瓣上的星光还没散，却在碰到界膜光纹的瞬间，突然暗了三分。不是被混沌气压制，是一种……“错位”的滞涩，像指尖划过的不是连贯的膜，而是拼接在一起的布，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藏着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缝。
“怎么了？”
苍昊站在她身侧，玄色长袍的下摆扫过界膜下的虚空，没带起半点混沌气。他顺着璃玥的目光望去，界膜上的光纹依旧在流，流动的节奏和往日见过的洪荒时空没什么不同，可璃玥指尖悬着的星花，却在微微发颤，花瓣上的星光，正顺着某种看不见的轨迹，往界膜深处渗，像在被什么东西“吸”着，又像在“补”着什么。
璃玥没说话，只是闭上眼，将神识轻轻探进界膜的光纹里。
往常探知洪荒时空，神识就像淌进平静的湖，能顺着灵气的脉络，触到每一寸土地的灵韵——昆仑山的寒是连成片的，灵山的沙是连成片的，幽冥血海的稠是连成片的，哪怕是太古星空的寂，也是和洪荒腹地的时空牢牢扣在一起的，像块完整的玉，没有半点裂痕。可这次，当她的神识探到界膜西侧的某个角落时，却突然碰到了一道“空”。
不是混沌的虚无，是“断层”的空。
就像一块布被剪了个小口，再用线缝起来，表面看还是完整的，可缝口处的纹理，终究和原本的布不一样。那里的时空结构异常薄弱，灵气流转到这里，会莫名慢半拍；光纹流过这里，会悄悄变细一点；连她神识触碰到的瞬间，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挡”了一下，不是敌意，是一种“不兼容”的滞，让她的神识都跟着晃了晃。
“这里的时空……不对劲。”
璃玥睁开眼，眸子里的光比往日亮了些，带着点困惑。她伸出手，对着那处薄弱的角落虚点了一下。指尖落下的瞬间，界膜上的光纹突然泛起一圈淡白的涟漪，涟漪中心，竟浮现出几缕极淡的“碎影”——不是洪荒该有的景象，没有山，没有海，没有星辰，只有一片灰蒙蒙的空，空里飘着几缕像线头似的光，晃了晃，就消失了，只留下界膜上那道细得几乎看不见的缝，在光纹里若隐若现。
苍昊的目光沉了沉，也将神识探了过去。
他的神识比璃玥更锐，一触到那处薄弱的角落，就看清了“断层”的轮廓——不是天然形成的，是人为拼接的痕迹。那里的时空法则，比洪荒其他地方弱了三成，灵气的脉络像是被强行接在一起的水管，接口处总有细微的“漏”，漏出去的不是灵气，是一种更本源的“时空之力”，正顺着那道缝，往界膜外的混沌里渗。
“不是浑然一体的。”苍昊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你看那处的光纹流向。”
璃玥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界膜上的光纹本该是顺时针流转的，像洪荒的时光齿轮，稳稳地转着。可在那处薄弱的角落，光纹却悄悄变了方向，逆时针转了半圈，再顺着原本的轨迹流走——就像有人在时光齿轮上，悄悄卡了个小石子，让齿轮转得看似平稳，却在某个瞬间，露出了不自然的滞涩。
“是‘拼接’的痕迹。”璃玥的指尖轻轻划过界膜，“洪荒的时空，本该是从开天辟地时就凝成的整体，像一颗完整的蛋，壳是界膜，里是天地。可这里……像是有人把蛋壳打碎了一块，又用别的东西补了上去，补得再像，也不是原本的壳了。”
她想起之前走过的东海、昆仑、灵山，那些地方的时空都是连贯的——东海的浪跟着潮汐转，昆仑的雪跟着季节化，灵山的沙跟着风动，每一处的法则都和洪荒的本源牢牢扣在一起，没有半点“断层”的滞。可到了这界膜边际，却遇到了这样的异常，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看不见的漩涡，把周围的时空之力，都往里面卷。
苍昊蹲下身，手指碰了碰界膜下的虚空。虚空里的混沌气，在他指尖下缓缓分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缕极淡的“异光”——那光不是洪荒的灵气，也不是混沌的煞气，是一种带着“秩序”的冷光，像有人用某种法则，强行在混沌里刻了道痕，这道痕顺着界膜的薄弱处，往洪荒腹地渗，却又被洪荒的本源法则挡着，只能在界膜边缘打转，形成了那道“断层”。
“这异光……很熟悉。”璃玥凑过去，眸子里的光和异光碰在一起，突然晃了晃，“像是……咱们之前在时空乱流里见过的‘修补’之力。有人用这种力量，修补过洪荒的时空？”
苍昊没说话，只是将那缕异光轻轻拢在指尖。异光在他掌心转了圈，竟渐渐凝成了一个小小的“碎片”——碎片里映着的，不是洪荒的景象，是一片陌生的星空，星空里没有太阳星，没有太阴星，只有无数道交错的“线”，像有人用线，把一片片破碎的时空，缝成了一个看似完整的世界。
“不是修补，是‘拼凑’。”苍昊的声音沉了些，“有人把不同的时空碎片，拼在了一起，做成了现在的洪荒。这里的薄弱处，就是拼接的缝。”
璃玥的心里猛地一震。她想起之前在幽冥血海，看到那些被净化的戾气里，藏着一缕极淡的“不协调”；想起在太阳星，感受到太阳真火的流转，偶尔会有半瞬的滞涩；想起在灵山，看到菩提苗的生机里，藏着一丝不属于西方的“生”之法则——原来那些不是她的错觉，是因为这洪荒本身，就不是完整的，是由无数碎片拼凑而成的，那些不协调、滞涩、陌生的法则，都是碎片之间的“缝隙”在作祟。
“那……拼出洪荒的人，是谁？”璃玥的声音带着点颤。能把不同的时空碎片拼在一起，做成一个看似完整的世界，这份力量，远超他们的想象，甚至可能比鸿钧老祖，比那些先天圣人，还要强。
苍昊摇了摇头，将掌心的碎片轻轻散开，异光重新融入界膜的光纹里。“暂时不知道。但这缝隙里的时空之力，还在往混沌里渗，若是再这样渗下去，不用千年，这处的薄弱处就会裂开，到时候，洪荒的时空会跟着崩碎，里面的碎片，会重新散回混沌里。”
他抬头望向洪荒腹地的方向，目光像是能穿透界膜，看到昆仑山的玉虚宫，看到灵山的雷音寺，看到太阳星的羲和宫——那些修行者，那些圣人，那些妖皇，都以为自己生活在一个完整的洪荒里，却不知道，他们脚下的天地，不过是用碎片拼凑的“幻境”，一旦缝隙裂开，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
璃玥也望向洪荒腹地，指尖的星花，花瓣上的星光又暗了些。她能感觉到，洪荒的本源法则，正在努力地“弥合”那些缝隙，用自身的灵气，去填补拼接处的空。可本源法则的力量，终究抵不过时空碎片的“排斥”，那些缝隙，还是在一点点扩大，薄弱处的时空结构，还是在一点点变松。
“咱们之前遇到的那些大能，他们知道吗？”璃玥问道。镇元子、红云、帝俊、太一，还有那些先天圣人，他们修行万载，对洪荒的法则比谁都熟悉，难道他们就没有察觉到时空的异常？
“他们或许察觉到了，却不知道根源。”苍昊淡淡道，“他们会把那些不协调、滞涩，当成是自身修行的谬误，或是洪荒本源的正常波动，不会想到，这洪荒本身，就是拼凑的。就像人身上长了块疤，只会觉得是伤口愈合后的痕迹，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体，是由不同的碎片拼起来的。”
璃玥沉默了。她想起在界碑旁，镇元子和红云听到苍昊点破修行谬误时的震惊，想起在太阳星，帝俊和太一对他们道韵的忌惮，想起在幽冥血海，冥河老祖缩回血海深处的恐惧——他们都在努力地修行，努力地守护着自己的一方天地，却不知道，他们守护的，不过是个随时可能崩碎的“拼凑物”。
风又吹过界膜，光纹里的洪荒景象晃了晃。昆仑山的雪还在落，灵山的沙还在飘，幽冥血海的水还在稠，太阳星的火还在烧，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在璃玥和苍昊眼里，那些景象却像是映在破碎的镜子里，看似完整，实则藏着无数道看不见的缝。
“咱们要告诉他们吗？”璃玥问道，声音里带着点犹豫。若是告诉那些大能，洪荒是拼凑的，随时可能崩碎，他们会相信吗？还是会以为他们在危言耸听，甚至会因为恐惧，对他们产生敌意？
苍昊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在界膜的薄弱处：“暂时不用。咱们先查清楚，是谁拼凑了洪荒，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找不到根源，就算告诉他们，也只是徒增恐慌，解决不了问题。”
他伸出手，对着那处薄弱处轻轻一挥。一道淡淡的玄光从他指尖流出，顺着界膜的光纹，渗进那道缝隙里。玄光刚触到缝隙，就像给裂缝上了层“胶”，那些往混沌里渗的时空之力，瞬间慢了下来，界膜上的光纹，也恢复了之前的流转节奏，只是那道缝，依旧藏在光纹里，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随时可能发芽。
“这只是暂时的。”苍昊收回手，“玄光只能撑百年，百年之内，咱们必须找到拼凑洪荒的人，否则，这处的缝隙还是会裂开。”
璃玥点了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星花。花瓣上的星光，又亮了些，像是在呼应着苍昊的玄光，也像是在为洪荒的未来，点亮了一点微弱的希望。她知道，从今日起，他们的洪荒之行，不再是简单的游历，而是多了一份责任——找到拼凑洪荒的根源，守住这方看似完整，实则破碎的天地。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疑虑，也看到了坚定。这洪荒，果然不是完整的。而他们，或许是这方天地里，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
界膜上的光纹还在流，混沌气与洪荒灵气依旧在交织。苍昊和璃玥站在界膜旁，望着洪荒腹地的方向，久久没有动弹。他们知道，一场比之前遇到的所有风暴都要大的危机，正在悄然酝酿，而他们，必须在危机爆发前，找到解决的办法。
风又吹过，带着混沌气的凉，也带着洪荒灵气的暖。界膜上的光纹里，洪荒的景象依旧在晃，可在兄妹俩的心里，那景象却多了一层不一样的意义——那是他们需要守护的天地，是他们需要揭开的秘密，也是他们需要面对的挑战。
时空的涟漪，还在界膜的薄弱处轻轻晃着，像在提醒着他们，时间不多了。而他们的脚步，也即将朝着洪荒的更深处走去，去寻找那个隐藏在时空碎片背后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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