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碗面的风波
采买归来的好心情持续了没两天，那份被云芷藏在乾坤袋深处的留影石还没捂热，新的任务通知就毫无征兆地来了。
依旧是通过那枚冰冷的玉简，红光闪烁，任务内容简洁得令人摸不着头脑：
【第二阶段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烟火慰藉
任务要求：于今夜子时，亲手制作一份宵夜，送至主殿外值守天兵处，言明乃体恤战神辛劳之意。无需见面，送达即可。
任务提示：食材可向膳食房申请。口味不限，尽力即可。
失败后果：扣除半月功德津贴。
云芷盯着玉简，反复看了三遍，确认自己没看错。
送宵夜？给那个煞神？还是通过天兵转交？这算哪门子情劫？体恤辛劳？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不该是月下谈心、遇险相救之类的经典桥段吗？
不过，比起第一次那个需要精湛演技的“偶遇”，这个任务听起来……似乎简单多了？至少不需要面对斩荒本人，只要把东西做出来送到就行。而且“口味不限，尽力即可”，要求相当宽松。
“难道是因为我上次演技太差，所以这次降低了难度？”云芷摸着下巴，有点狐疑，但又觉得这可能是自己“安分守己”换来的好结果。
子时送餐，时间还算充裕。她立刻通过玉简联系膳食房，申请了一些基础的食材：灵麦面粉、几颗清心菜、一块看起来就很普通的禽肉（她没敢要太高级的），以及基础的调味料。
食材很快由傀儡送来。看着面前这堆东西，云芷犯了难。她，云芷，三界局著名咸鱼，唯一的烹饪经验就是在仙舍里用小炉子煮过泡面（仙界改良版）。亲手制作？还是宵夜？
“尽力即可……”她回味着任务提示，深吸一口气，“那就尽力吧！”
她决定做碗面。这看起来是最不容易出错的选项。
于是，甲字院里第一次升起了炊烟——云芷手忙脚乱地生火（用的是最基础的炎火符），和面（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擀面（厚度不均），切菜（大小不一），剁肉（宛如凶案现场）……
整个过程鸡飞狗跳，惨不忍睹。当她终于把一锅勉强能称之为“汤面”的东西煮出来时，己经快到子时了。她看着碗里那坨有些粘连、卖相堪忧的面条，以及飘着几片零散菜叶和肉末的清汤，自己都有点下不去口。
“尽力了……真的尽力了……”云芷自我安慰着，把这碗“诚意满满”的宵夜放进食盒，硬着头皮出门，跟着地面新出现的箭头，前往主殿。
子时的战神府，比白日更加寂静幽深。主殿区域守卫明显森严了许多，隔一段距离就能感受到暗处投来的审视目光。云芷提着食盒，一路走得心惊胆战。
终于到了主殿外围，远远就能看到那座巍峨如同山岳的漆黑殿宇，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殿门外，两名气息浑厚、目不斜视的金甲天兵如同雕塑般矗立。
云芷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按照任务要求，对其中一名天兵说道：“这位将军，小仙云芷，见战神大人日夜操劳，特备了份宵夜，聊表心意。烦请转交。”
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些，但微微发抖的手还是出卖了她的紧张。
那名天兵面无表情地接过食盒，声音洪亮而刻板：“遵命，仙子。末将会代为转呈。”
任务完成！云芷心里一松，连忙道谢，然后几乎是逃也似的按原路返回，生怕多待一秒就会遇到什么意外。
回到自己的甲字院，关上门，她才彻底松了口气。不管那碗面最终命运如何，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她甚至有点恶劣地想，要是那煞神真的吃了她做的面，会不会算是一种新型的“情劫”磨难？
主殿深处，一间灯火通明的书房内。
斩荒刚刚批阅完最后一份军务玉简，揉了揉眉心，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北天门的魔族斥候虽然清剿了，但后续的布防和调查还需要耗费心力。
这时，那名金甲天兵提着食盒走了进来，恭敬禀报：“启禀战神，云芷仙子方才送来宵夜一份，言是体恤大人辛劳。”
斩荒动作一顿，目光落在那朴素的食盒上，闪过一丝诧异。他挥了挥手，天兵将食盒放在书案旁，便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书房内只剩下斩荒一人。他盯着食盒看了片刻，才伸手打开。
一碗……卖相实在谈不上好的汤面，静静地躺在里面。面条粗细不均，汤色清淡，几片菜叶蔫蔫地搭在边上。
斩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早己辟谷多年，对口腹之欲毫无需求。这种凡俗食物，于他而言毫无意义。而且，这品相……
他本能地想挥手将其化为齑粉。
但指尖微动，却又停住了。
他想起玉简中“烟火慰藉”的任务名称，想起那句“口味不限，尽力即可”。他神识微动，轻易地“看”到了不久前甲字院里，那个小仙婢是如何手忙脚乱、弄得满脸面粉才折腾出这碗面的场景。
笨拙，生疏，甚至有些可笑。
但……确实“尽力”了。
与他过往经历的那些充满算计、精心策划的“讨好”截然不同。这种首白的、甚至有些粗糙的“表示”，反而带着一种奇怪的……生涩感。
沉默良久，斩荒伸出修长的手指，端起了那碗己经有些凉掉的面。他顿了顿，还是拿起旁边备着的玉箸，夹起一小撮面条，送入口中。
味道……很普通，甚至可以说平淡。盐味有些不足，面条煮得有点软烂。
他面无表情地咀嚼着，然后，又喝了一口汤。
就在他放下碗，准备将其处理掉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碗底——那里，似乎用汤汁浅浅地画了一个极其简陋的、歪歪扭扭的笑脸图案？因为面条和菜叶的遮挡，刚才并没注意到。
斩荒：“……”
他盯着那个丑丑的笑脸，半晌没有动作。冰冷的面容上，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但周身那惯常的、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似乎在这一刻，微不可察地缓和了那么一丝丝。
他最终还是没有毁掉那碗面，只是将其轻轻推到一边，重新拿起一份新的玉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是，当他的神识再次扫过西侧那个偏僻院落时，“看”到那个小仙婢正毫无形象地趴在床上，一边啃着灵果蜜饯，一边翻看着俗气的话本子，嘴角还沾着果屑，他的眼底，极快地掠过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其细微的波澜。
这“烟火慰藉”，慰藉的，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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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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