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轰炸还未停歇，黑红色的火舌舔舐着断壁残垣，碎石在脚下发出“咯吱”的碎裂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华帝骨被老周半扶半架着，踉跄地穿梭在废墟之中，背上的纱布早己被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肉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他忍不住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沫。
“华医生，再坚持一下！”老周紧紧扶住他，语气里满是急切与心疼，“前面就是根据地的联络点，到了那里就安全了！”
华帝骨点点头，虚弱地靠在老周肩上，视线因失血和疼痛变得有些模糊。他望着远处冲天的火光，耳边是日军轰炸机的轰鸣和百姓的哭喊，恍惚间竟想起了安全屋的那个清晨——权簿威用粗糙的手掌为他暖着冻僵的手指，炉火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烤红薯的香甜，他笑着说“等开春了，我们就去江南采桂花”，那时的权簿威，眼底的温柔像是能溺死人的水。
可这温柔的画面，转眼就被审讯室的冰冷撕碎——皮鞭落下时的灼痛，夹棍收紧时指骨的变形，权簿威掐着他喉咙时眼底的疯狂，还有石沐媛那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脏。
“小心！”老赵突然大喊一声，猛地将华帝骨推开。一块燃烧的木板从头顶坠落，砸在华帝骨刚才站立的地方，火星溅到他的裤脚，瞬间燃起一小簇火苗。老赵急忙扑上去，用手狠狠摁灭，掌心被烫出一片红肿，却浑然不觉，只是急切地问：“华医生，你没事吧？”
“我没事……”华帝骨摇摇头，看着老赵红肿的掌心，又想起牺牲的小李和老吴，眼眶瞬间泛红，声音里带着哽咽，“是我……都是我害了你们……如果不是我被抓，你们就不会……”
“说什么傻话！”老周打断他，语气坚定，“我们是同志，救你是应该的！小李和老吴也不会白死，等打败了日军，我们一定会为他们报仇！”
华帝骨没有再说话，只是咬紧牙关，任由老周和老赵搀扶着，继续朝着联络点走去。夜风裹挟着硝烟味吹来，带着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那里藏着一枚摔碎的怀表，是权簿威送他的生辰礼，在监狱的混乱中被他紧紧攥在手里，表盘上的桂花纹被血渍浸染，指针停在了凌晨三点，那是他们在安全屋一起看星星的时刻。
与此同时，权簿威正带领着一队守卫，沿着华帝骨逃亡的路线追击。他骑在马上，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手里的马鞭紧紧攥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断壁残垣，硝烟味呛得他喉咙发紧，可他的目光却死死盯着前方那几道模糊的身影——华帝骨的白色纱布在火光中格外刺眼，像一道扎在他心上的刺。
“处长，再快点就能追上了！”小李策马跟上，语气里满是急切，“前面就是小巷，他们跑不了！”
权簿威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放慢了马鞭的力度。马蹄踏在碎石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看着华帝骨摇摇欲坠的身影，看着老周和老赵奋力保护他的模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起华帝骨被他用皮鞭抽打的模样，想起他被夹棍夹得变形的手指，想起他拒绝自己时眼底那片死寂的灰败——如果现在追上他，又能怎样？再把他抓回监狱，继续用刑？还是强迫他签下那份脱离声明？
不，他做不到。
刚才在监狱看到华帝骨被搀扶着离开时，他分明看到了对方回头的一眼——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看透一切的疏离，像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比任何刀子都锋利，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伪装，让他明白，自己对华帝骨造成的伤害，早己深入骨髓，再也无法弥补。
“轰——”又一声巨响传来，前方的小巷口发生了坍塌，碎石和尘土瞬间弥漫开来，挡住了华帝骨等人的身影。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小李急忙喊道：“处长，快追！他们被困住了！”
权簿威却猛地勒住马缰绳，马匹发出一声嘶鸣，停在了原地。他望着被烟尘笼罩的小巷，手里的马鞭缓缓垂下，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用追了。”
“处长？”小李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不追？他们就在前面！”
“前面轰炸太密集，”权簿威避开小李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火光，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进去也是白白送死，撤吧。”
他知道，这是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敢再追上华帝骨，不敢再面对那双冰冷的眼睛，更不敢再亲手对他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哪怕这份“放手”，意味着永远的失去。
小李还想说什么，却看到权簿威眼底的红血丝和苍白的脸色，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低声应道：“是，处长。”
权簿威调转马头，不再看小巷的方向，可心脏却像是被掏空了一般，空荡荡的疼。他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那里藏着一缕华帝骨的发丝——是在监狱的石柱上发现的，细软的黑色，混着干涸的血痂，他像珍宝一样攥在手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与华帝骨有关的温度。
而小巷的另一端，华帝骨等人在烟尘散去后，发现追兵并没有跟上来，皆是松了一口气。老赵疑惑地说：“奇怪，他们怎么不追了？刚才明明快追上了。”
老周看了一眼华帝骨，若有所思地说：“或许……是权簿威故意放我们走的。”
华帝骨的身体猛地一僵，手指紧紧攥住胸口的怀表，表盘的碎痕硌得掌心生疼。他想起刚才在监狱门口，权簿威举枪对准他们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犹豫与痛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起一阵复杂的酸涩——他恨权簿威的残忍，恨他的不分青红皂白，恨他毁了他们之间的一切，可在这一刻，却又无法否认，那份未曾彻底熄灭的爱意，依旧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微弱地跳动着。
“别管他了，”华帝骨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翻涌，语气恢复了冰冷的平静，“我们快走，这里不安全。”
老周点点头，搀扶着华帝骨，继续朝着联络点走去。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他们抵达了根据地的入口——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口被藤蔓遮掩，里面传来熟悉的同志的声音。
“华医生！你们可算来了！”洞口的守卫看到他们，激动地迎上来，接过老周肩上的华帝骨，小心翼翼地扶进山洞。
山洞里，煤油灯亮着昏黄的光，几位医生早己等候在那里，看到华帝骨，立刻上前为他检查伤口。华帝骨靠在石壁上，看着周围熟悉的同志，感受着久违的温暖与安全，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陷入昏迷之前，他再次摸向胸口的怀表，指尖拂过表盘上的桂花纹，眼前闪过权簿威在安全屋的温柔笑容，又闪过他在审讯室的疯狂眼神。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怀表的碎痕上，晕开一小片水渍——他不知道，这一次的分离，是否会是永远；也不知道，他与权簿威之间，是否还有解开误会、重新相见的一天。
而此时的江城废墟中，权簿威独自伫立在被炸塌的监狱门口，手里紧紧攥着那缕发丝，任凭晨露打湿他的风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底的痛苦与绝望，在黎明的微光中，显得格外清晰。他望着根据地的方向，心里一遍遍问自己：权簿威，你到底在做什么？你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要亲手伤害他？你明明可以留住他，为什么要选择放手？
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只有远处日军的轰炸机还在盘旋，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是在为这场破碎的爱情，奏响无尽的哀歌。他知道，从华帝骨转身离开的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就己经彻底崩塌了；而那份深入骨髓的爱意，也终将在无尽的愧疚与悔恨中，慢慢腐烂，首至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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