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狄亚那句发自内心的警告，让符江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了一些。
他能感觉到，对方是真的理解并接受了他这个堪称荒谬的“诅咒”。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让他一直以来悬着的心，安稳地落回了实处。
然而，作为本次圣杯战争中毫无疑问的“睿智角色担当”，神代的大魔术师并不会仅仅停留在感性的同情层面。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那敏锐如刀的思维便迅速切入了问题的核心。
“master，”她重新抬起眼帘，紫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我还有一个问题。如果你的这个……‘魔性之貌’，其魅惑诅咒的传播途径，真的有着如此宽广的范围，甚至连画像和倒影都能生效……”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问道：“那么，在你意识到这一切，并决定用头套将自己隔绝起来之前，按理来说，应该已经吸引了相当之多的异性对象，甚至……已经制造出了一大批受害者，不是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尖锐的冰锥，精准地刺入了符江内心最深、最不愿触碰的伤口。
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符江戴着头盔的脑袋，缓缓地、沉重地垂了下去。
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拳头。
“……是啊。”
一声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的、带着无尽苦涩的叹息，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说的没错，caster。”
他苦笑着，承认了那个他一直试图遗忘，却又夜夜在噩梦中重演的事实。
“在我还不清楚这个能力的可怕副作用，天真地以为那仅仅是【容易受到异性欢迎】的程度时，我确实……在完全没有做任何遮挡的情况下，在隔壁城市上过一段时间的学。”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述一个遥远的故事，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血腥味。
“结果……可想而知。”
“事情很快就演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围绕我而展开的惨烈雌竞。”
“一开始只是女生之间的孤立、排挤和恶性谣言，后来发展到肢体冲突，再后来……事情就彻底失控了。”
符江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即便隔着厚重的作战服和头盔，美狄亚也能感受到他此刻灵魂的战栗。
“直到……直到我面前出现了第一次……第一次为了争夺我，一群被我能力影响而陷入疯狂的少女，将我……我当时决定暂时交往试试看的一位高颜值jk，当场……当场大卸八块。”
“……”
美狄亚的呼吸停滞了。
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因为震惊而微微睁大。
她想象过很多种可能性，但从未想过，真相会是如此的血腥与残酷。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意识到，我拥有的不是什么‘魅力’，而是一种会吞噬他人理智、诱发人性中最黑暗一面的诅咒。”
“我不是什么万人迷，我是一个移动的天灾。”
符江的声音里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悔恨与自责，“我甚至没能来得及报警，就在当天夜里，连夜逃离了那座城市……”
“从那天起，直到现在，我没有一天敢在异性面前摘下这个头套。”
说完，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空气都排空。
“我真的很后悔……如果我能早点发现，如果我没有那么迟钝……”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片沉寂。
房间里，油灯的火苗静静地跳跃着，将两人沉默的身影投射在古旧的墙壁上。
看着眼前这个陷入深深自责的男人，美狄亚的心弦被某种东西悄然拨动了。
她想起了自己，想起了那个为了一个男人的爱，不惜背叛祖国、手刃亲弟的自己。
那种被非人的力量所支配，身不由己地犯下滔天罪行的感觉，她比任何人都懂。
那些少女，和当年的她，何其相似。
而眼前这个男人，却在为那些“加害者”的命运而叹息。
“所以……”
美狄亚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参加圣杯战争，许下的愿望，不仅仅是为了你自己？”
符江缓缓抬起头，透过v3头盔的面罩，看向美狄亚。
“我希望……圣杯的愿望，能够在消除我这张堪比受到爱神诅咒的容颜之后，也能将这个世界上所有受到过我魅力影响的少女，她们那种被魅惑的状态彻底消除。”
他的语气无比坚定，“我想让她们重新恢复正常，回到原本属于她们的人生轨迹上去。而不是继续在这种不属于她们个人意愿的、疯狂的爱欲之下长期沉沦——因为那根本不是爱情，只是诅咒而已。”
说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自嘲道：“哈哈……不过这么说起来，感觉好像有些太贪婪了吧？这不像一个愿望，倒像是两个愿望……我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他的自嘲，却让美狄亚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看着他，紫色的眼眸中情绪翻涌。
有怜悯，有理解，有共鸣，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触动。
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她直视着符江的眼睛，问出了那个终极的问题。
“master，如果……我是说如果，万能的许愿机真的只能在你这两个愿望之中，选择一个来实现……”
“也就是，【解除你面容的魔性诅咒】，与【消除这个世界上所有受到你魅惑的女性的状态】……”
“你会选择哪一个？”
这个问题，如同一柄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所有的伪装和借口，直抵符江灵魂的最深处。你咏梅呢在梅空你林在在没呢......
是选择解放自己，从此摆脱这如同囚笼般的诅咒，重获新生？
还是选择拯救他人，自己则继续背负着这份沉重的十字架，踽踽独行？
符江没有立刻回答。
他似乎真的在认真地思考这个可能性。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大约过了半分钟，他才缓缓地、却异常清晰地给出了答案。
“……我选后者。”
“为什么？”美狄亚追问道。
“因为……”
符江抬起头，隔着面罩，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些因他而疯狂的少女们，“前者，也就是我自己的问题，只要我还戴着这个头套，只要我足够小心，总归是能控制的。”
“就算这次失败了，日后也总有机会可以再想办法消除。”
“但是后者……那些受害的少女们，她们的人生不能等。”
“如果不能及时让她们恢复正常，她们的人生……就真的要被我彻底毁掉了。”
话音落下，掷地有声。
美狄亚怔怔地看着他，久久没有说话。
油灯的光芒映照在她的脸上，为她精致的侧脸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她的嘴角，在符江没有察觉到的角度，悄然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浅，却发自内心的微笑。
她想，或许这一次，她召唤出的，是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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