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极淡的，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阴影，从叛军主帅武攸暨的天灵盖中，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
它不是实体，更像是一缕凝固的怨念，一抹纯粹的恶毒。
那道黑气在离体的瞬间，剧烈扭曲，挣扎着化作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
人脸的五官挤作一团，嘴巴无声地张到最大，仿佛在发出一种凡人耳朵无法捕捉的尖啸，充满了对生者的诅咒与对神明的怨恨。
下一刻，它不再有任何迟疑，化作一道比发丝更纤细的黑线，撕裂空气，朝着城外远山的方向激射而去。
其速度之快，己经超出了凡俗武者的动态视觉极限。
城楼上，李靖那只刚刚放下、尚未完全垂落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视线穿透了空间，精准地锁定了那道正在亡命飞遁的黑气。
他可以出手。
但他不能。
他能感觉到，身下这座笼罩了整条朱雀大街的星图大阵，虽然威力无穷，却也牵扯了他绝大部分心神。
数万条星辉锁链，捆缚着数万名穷凶极恶的叛军，每一条锁链的每一次能量流转，都需要他进行精密的调控。
这是一个庞大而脆弱的平衡。
只要他稍稍分神，去追击那道残魂，这座大阵便可能出现一瞬间的松动。
而这一瞬间，就足以让下方那些被压制住的悍匪挣脱束缚，再次掀起血雨腥风。
为了一个不成气候的残魂，去冒着数万叛军脱困的风险，不值。
李靖的眼中，那死水般的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他做出了最理智的判断。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遥远的天际，与那黑气逃遁方向完全相反的东方天际线上，凭空亮起了一个点。
一个金色的光点。
起初，它只有一个针尖大小，仿佛是错觉。
但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那个光点便骤然拉长，化作一道贯穿天穹的金色长虹。
那金光的速度，己经无法用任何凡俗的语言去形容。
它似乎并非在空间中“飞行”，而是在“跳跃”。
前一瞬还在天边，后一瞬，便己跨越了整个神都洛阳的城廓。
后发而先至！
那道亡命飞遁的黑气，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那股足以焚灭万物的煌煌天威。
它飞遁的轨迹开始变得更加疯狂，更加不顾一切，甚至不惜燃烧本源，速度再次暴涨三分。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金色长虹几乎没有过程，瞬间便追上了它。
金光敛去，一道身影显现在高天云海之上。
他脚下踏着一团翻涌不休的云雾，那云雾并非水汽凝结，而是纯粹的能量体，边缘处闪烁着细碎的金色电光。
来人身形并不魁梧，一身朴素的短打，手中却扛着一根长长的铁棒。
那铁棒两端是两个金色的箍，棒身乌沉沉的，却仿佛蕴含着一座太古神山的重量，连周围的光线都被其引力微微扭曲。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
瞳孔之中，是两轮永不熄灭的金色烈阳，金光流转间，洞彻九幽，看破虚妄。
他看准了那道黑气逃窜的方向，嘴角咧开一个充满野性的弧度。
那是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更是一种绝对自信的张扬。
“嘿。”
一声轻笑。
他脚下的筋斗云猛地一个翻滚。
天地，瞬间颠倒。
下方的城池、阡陌纵横的田野、星罗棋布的村庄，都在他眼中化作了飞速倒退的模糊色块。
空间在他面前失去了意义。
距离在他脚下被肆意践踏。
那道附身武攸暨的狐妖残魂所化的黑气，正在前方的一片崇山峻岭中疯狂逃窜。
山林在它下方飞速倒退，化作一道道绿色的虚影。
绝望。
前所未有的绝望情绪，从黑气之中弥漫开来。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股无可匹敌、无可抗拒的气息，正在以一种碾压般的姿态飞速逼近。
那不是追逐。
那是审判的降临。
下一刻，它前方的光线猛地一暗。
所有的去路，都被彻底堵死。
孙悟空的身影，己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它的正上方，拦住了一处深山峡谷的入口。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将铁棒扛在肩上的姿势，居高临下地俯瞰着这道渺小的黑气，金色的瞳孔中没有半分怜悯。
他没有半句废话。
对于这种妄图颠覆人族江山的魑魅魍魉，死亡是唯一的归宿。
手中那根沉重无比的铁棒，被他缓缓举起。
随着他的动作，整片天地的风都停了。
云，也静止了。
那根名为“如意金箍棒”的神铁，在高空中划过一道乌沉沉的轨迹，高高举过了头顶。
然后，重重落下。
这一落，没有风雷之声，没有华丽的光影。
只有纯粹的、极致的、无法抗衡的“力”。
仿佛是整片天空，朝着那道黑气坍塌了下来。
黑气所化的怨毒人脸，在那毁天灭地的威压下，连一声惨叫都未能发出。
它的形体在接触到金箍棒落下轨迹的瞬间，就彻底湮灭，被那股霸道绝伦的力量从最基础的层面，抹除得干干净净。
化为虚无。
孙悟空收回金箍棒，重新随手往肩上一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看着下方那片空无一物的虚空，笑了起来。
那笑容，灿烂而又霸道。
“敢害大唐，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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