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的城楼在蛮族的猛攻之下，早己是千疮百孔。
城墙上的血迹凝结成黑红色的痂，混杂着断裂的箭杆、破碎的盔甲和碎石，堆积得几乎没过脚踝。守城的士兵们一个个精疲力竭，手臂因为长时间挥舞长枪而微微颤抖，却依旧咬着牙，死死抵着城门，不让蛮族的骑兵冲进来。
季司深站在城楼最高处，玄黑色的盔甲上溅满了暗红的血点，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他手中的长枪己经断了半截，只剩下枪杆还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望着城下黑压压的蛮族骑兵，像潮水一样一波波冲向城门，眼神里满是决绝——黑风口的援军还没到，粮草也只够支撑半日，再这样下去，雁门关迟早会被攻破。
“将军！蛮族又开始攻城了！城门快守不住了！”一名亲兵连滚带爬地跑上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兄弟们伤亡太大了，再这样下去……”
季司深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城下的敌军，声音沙哑却坚定：“传令下去，死守城门！就算是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让蛮族踏进雁门关一步！”
“是！”亲兵含泪应下，转身冲下城楼。
季司深缓缓抽出腰间的短剑——那是他父亲留给她的遗物，剑鞘上的花纹早己被岁月磨平，却依旧锋利。他看着剑身映出的自己狼狈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他身为边关将领，守土有责，今日就算是以身殉国，也不能辱没了父亲的名声，辱没了北境十万将士的信仰。
就在他握紧短剑，准备冲下城楼，与蛮族决一死战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一声带着喘息的呼喊：“季将军！别去！”
季司深浑身一僵，这个声音……是风离痕？
他猛地回头，只见风离痕正跌跌撞撞地跑上城楼，身上那件厚厚的羊毛披风早己被风吹得散开，头发凌乱地贴在脸颊上，脸上沾着灰尘和细小的血点，显然是一路从军营跑过来的，连鞋都跑掉了一只， bare 的脚底板上满是划痕，却依旧毫不在意，只顾着朝着他跑来。
“离痕？你怎么来了？谁让你过来的！”季司深又惊又怒，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风离痕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这里太危险了，快回去！”
“我不回去！”风离痕用力挣开季司深的手，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空洞，反而满是急切和坚定，他看着季司深手中的短剑，又看了看城下的战局，立刻明白了季司深的打算，“你是不是想……以身殉国？”
季司深没有否认，只是皱着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这是我身为边关将领的责任，与你无关！你快走，我己经让人备好马匹，从后门走，能走多远走多远！”
“我不走！”风离痕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季将军，你以为你死了，雁门关就能守住吗？你死了，士兵们的士气只会更低，蛮族只会更快地攻破城门！你这不是殉国，你这是逃避！”
季司深愣住了，他没想到风离痕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风离痕的眼睛——那是一双曾经盛满了绝望和麻木的眼睛，此刻却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突然炸开的惊雷，带着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我不是逃避！”季司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己经没有办法了，黑风口的援军迟迟不到，粮草也快断了，除了死守，除了……”
“我有办法！”风离痕突然打断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是他用炭笔在军营里画的简易地形图，上面用歪歪扭扭的线条标注着雁门关周围的地形，尤其是黑风口的位置，画了一个大大的“口袋”形状，“你看，黑风口虽然狭窄，却是蛮族的必经之路，他们现在只顾着攻城，后方必然空虚。我们可以派一支精锐骑兵，从侧翼绕到黑风口，在那里设下埋伏，用火油和干草堵住他们的退路，再派一支队伍从正面佯攻，把他们引进黑风口的‘口袋’里，到时候前后夹击，用火攻，他们就算有三万骑兵，也插翅难飞！”
季司深低头看着那张地形图，又抬头看向风离痕——风离痕的胸口还在因为急促的奔跑而起伏，脸上满是急切，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还带着一丝期待，仿佛在等待他的认可。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风离痕说的这个战术，看似简单，却精准地抓住了蛮族的弱点！蛮族骑兵虽然骁勇，却不擅长应对复杂的地形和火攻，尤其是黑风口那种狭窄的地方，一旦被堵住退路，再遇上火攻，必然会陷入混乱，到时候雁门关的危机自然就能解除！
可……这是风离痕想出来的？那个之前连话都不想说、连饭都不想吃的风离痕，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分析出战局的关键，想出这样精妙的战术？
“你……”季司深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风离痕似乎看穿了他的疑惑，他握紧手中的地形图，语气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清晰：“季将军，我知道我之前很没用，只会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让你担心，让你保护。可我不是傻子，我看着士兵们一个个倒下，看着你为了守护雁门关拼尽全力，我不能再像个木偶一样躲在后面！我读过很多兵书，也知道一些……一些不一样的战术，这个办法一定能行！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眼神却依旧坚定，像一株在寒风中顽强生长的小草，终于挣脱了泥土的束缚，露出了嫩绿的芽。
季司深看着他，心中的震撼渐渐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他伸手，轻轻拍了拍风离痕的肩膀，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是单纯的保护，而是带着一种认可和信任：“好，我信你。”
他立刻转身，对着身边的亲兵高声下令：“传我将令！李将军，你带五百精锐骑兵，立刻从侧翼绕到黑风口，带上所有的火油和干草，在黑风口两侧设伏，等蛮族骑兵进入‘口袋’后，立刻点火，堵住他们的退路！张将军，你带两千步兵，从正面佯攻，故意示弱，把蛮族的主力引向黑风口！王将军，你继续留守城楼，守住城门，等待我们的信号！”
“是！”亲兵们的应答声比之前响亮了许多，显然也从这个战术中看到了希望。
命令一道道传下去，原本死气沉沉的军营瞬间重新焕发了活力。士兵们仿佛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一个个精神抖擞地领命而去，朝着各自的目标疾驰。
季司深转过身，看着风离痕，嘴角终于露出了一抹久违的笑容：“离痕，谢谢你。”
风离痕摇了摇头，看着城下渐渐开始调动的蛮族军队，又看了看远处黑风口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期待：“不用谢我，这是我们共同的雁门关，我们都要守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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