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万安山，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在山道上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极了季司深当年在边关军营里，夜里擦拭长枪的声音。风离痕提着一个素色布包，一步步走上山，布包里装着三样东西——一壶季司深最爱的西凤酒，一支他用过的旧箭，还有一张泛黄的边关落日图，那是当年季司深亲手画给风离痕的。
季司深的墓就在万安山的半山腰，墓碑是青灰色的汉白玉，上面只刻着“故镇国将军季司深之墓”十个字，没有多余的修饰，一如他生前那般沉稳低调。墓前的石案上，还放着一束枯萎的野菊，想来是玄甲军的士兵来过。
风离痕走到墓前，缓缓放下布包，蹲下身，将那壶西凤酒打开，倒在石案前的土地上，酒液渗入泥土，散发出浓郁的酒香。“季司深，我来看你了。”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哽咽，“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酒，还有你画的落日图，你……还好吗？”
没有人回应，只有冷风卷起落叶，落在他的肩头。风离痕拿起那张落日图，轻轻展开，图上的落日依旧鲜艳，仿佛能看到当年季司深坐在边关城楼上，一笔一划勾勒的模样。他的眼泪滴在图上，晕开了橘红色的落日，像极了季司深倒下时，溅在他身上的血。
“对不起。”风离痕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如果不是我，你就不会死；如果不是我，你现在应该还在边关，看着你最喜欢的落日，带着玄甲军的兄弟们，守护着你想守护的山河。是我害了你，季司深，对不起……”
他将落日图和那支旧箭放在石案上，手指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字迹，指尖传来汉白玉的冰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风离痕没有回头，他知道，是楚吟之来了。
楚吟之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木盒，走到风离痕身边，也蹲下身，将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枚玄甲军的虎头令牌，令牌上的虎纹依旧清晰，只是边缘己经有些磨损。“这是季司深当年接任玄甲军统领时，先帝赐给他的令牌。”楚吟之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他一首很珍惜，走到哪里都带着。”
风离痕看着那枚令牌，眼眶更红了。他想起当年在边关，季司深总是把这枚令牌系在腰间，每次点兵时，令牌碰撞铠甲的声音，都让他觉得无比安心。可现在，那枚令牌再也不会回到主人的腰间了。
“宫变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风离痕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不像他自己，但握着旧箭的手，指节却泛白。
楚吟之沉默了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那天宫变，我本来安排了侍卫在你和季司深身边，保护你们的安全。新帝的余党虽然有准备，但我以为，凭那些侍卫的能力，足够应对。可我没想到，他们藏了一批神射手，专门针对你。”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像是在回忆那天的场景：“那些箭来得太快，侍卫们根本来不及反应。季司深看到有箭射向你，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替你挡下了那些箭。我当时就在不远处，看到他倒下的那一刻，我……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冲过去杀了那些人，可我不能，我还要稳定局势，还要保住你的性命，不能让季司深的牺牲白费。”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风离痕的声音带着一丝控诉，“你为什么要让我恨你这么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我恨你利用我，恨你害死季司深，恨你……恨你明明做了那么多，却什么都不说！”
“我怕。”楚吟之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愧疚，“我怕你知道真相后，会更恨我；我怕你知道我为了保住你，不得不牺牲一些东西时，会觉得我冷血；我更怕你知道，季司深的死，我其实可以阻止，却因为一时的犹豫，让他永远离开了我们……”
“你可以阻止？”风离痕猛地回头，眼神里满是震惊和不解。
楚吟之的脸色变得苍白，他低下头，声音带着无尽的悔恨：“我早就知道新帝的余党会在宫变那天动手，我也知道他们会针对你。我本来可以提前把你送走，让你避开那场混乱。可我没有，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想让你看到我平定叛乱，想让你知道，我有能力保护你，有能力给你一个安稳的未来。是我的自私，我的犹豫，害死了季司深。”
风离痕看着楚吟之，眼泪终于忍不住滚落。他想起季司深死前，最后说的那句“终于……护住你了”，想起季司深绝笔信里，对他的担忧和牵挂，想起楚吟之这些年来，为了保护他，所做的一切。
原来，不是楚吟之故意害死季司深，而是因为他的自私和犹豫，才让这场悲剧发生。原来，楚吟之也和他一样，活在无尽的愧疚和悔恨之中。
“季司深不会怪你的。”风离痕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释然，“他那么喜欢你，那么在乎你，他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只是想保护我，想保护他想保护的人。”
楚吟之抬起头，看着风离痕，眼眶也红了。“我知道。”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可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季司深是我的兄弟，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之一，我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让他永远离开了我们。我会用我的余生，来弥补这份愧疚，来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守护好他想守护的山河，守护好你。”
风离痕没有说话，只是拿起那枚虎头令牌，放在石案上，和落日图、旧箭放在一起。他站起身，看着墓碑上的字迹，轻声说：“季司深，你放心，我会帮你守护好边关，守护好这片山河。楚吟之他……他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他吧。”
楚吟之也站起身，走到风离痕身边，和他并肩站着，看着季司深的墓。冷风卷起他们的衣角，落叶飘落在他们的肩头，两人都没有说话，但空气中的紧张和对立，却渐渐消散了。
风离痕知道，他不会完全原谅楚吟之，季司深的死，会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鸿沟。但他也知道，楚吟之的愧疚和悔恨是真的，他为了保护他所做的一切，也是真的。
从今以后，他们不再是仇人，也不再是爱人，而是带着共同愧疚和悔恨的知己，是为了完成季司深遗愿，共同守护这片山河的同伴。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落日洒满万安山，像极了季司深画里的场景。风离痕和楚吟之站在墓前，看着那轮落日，仿佛看到季司深穿着玄甲，骑着战马，在落日下向他们走来，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轻声说：“我回来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M7R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