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棉布，沉甸甸地压在青石哨所的屋顶上。院子里的铁线莲在月光下舒展着藤蔓，石碾子旁堆着的柴火散发着干燥的松香。林母在临时收拾出的厨房忙活，沈慕言则在检查车辆的轮胎，苏晴和陆明宇在整理药品，李默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像尊沉默的石像。
“锅里的饺子快熟了，再去看看那锅馒头。”林母往灶膛里添了根柴，火苗“噼啪”窜起，映得她脸上暖融融的。空间里存着不少面粉和肉馅，林薇特意拿出来些，想着给守在这里的士兵也分点——这两个士兵看着年纪不大，眼眶下都带着青黑，显然是熬了不少夜。
林薇应着，揭开蒸笼盖，一股白汽腾地冒出来，裹着馒头的麦香飘满了厨房。她刚把馒头捡进竹篮，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李默低沉的声音：“站住，干什么的？”
“嘿嘿，兄弟，借个光。”一个油滑的声音响起，“我们是路过的，想在这儿歇歇脚，外面风太大了。”
林薇端着竹篮走出厨房，只见门口站着三个男人，都穿着脏兮兮的夹克，为首的留着山羊胡，眼神滴溜溜地转，正打量着院子里的动静。两个士兵拦着他们，脸色有些为难：“哨所规定，不能留外人……”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山羊胡拍了拍士兵的胳膊，手指有意无意地往士兵腰间的枪套瞟，“我们就借个屋檐，天亮就走，绝不添麻烦。”
沈慕言走了过来，目光扫过三人磨得发亮的鞋底和袖口露出的刀疤，声音没什么温度：“这里不欢迎外人，离开。”
山羊胡脸上的笑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这位大哥，别这么绝情啊。我们哥仨三天没吃东西了，就想讨口热水……”
“没有。”沈慕言打断他，指尖己经凝聚起微弱的电弧，在月光下闪着蓝盈盈的光。
山羊胡眼神一缩，显然是认出了异能者，讪讪地笑了笑：“那……那我们走，走还不行吗？”他转身时，给身后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三人骂骂咧咧地走了，却没走远，就在哨所外的墙角蹲了下来，像三只伺机而动的狼。
“这些人看着不对劲。”林父走到沈慕言身边，压低声音，“刚才我好像看到他们腰里别着家伙。”
“嗯。”沈慕言点头，“让李默多盯着点，别让他们搞小动作。”
这时，那两个士兵走了过来，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沈队长，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伙人白天就在附近转悠，我们赶了好几次都没赶走。”
“没事。”林薇把手里的竹篮递过去，“刚蒸的馒头和饺子，你们拿去吃吧，热乎的。”
士兵们愣了一下，眼里闪过惊喜：“这……这太不好意思了……”
“拿着吧。”林母也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饺子，“守在这里不容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两个士兵红了眼眶，连声道谢，捧着馒头和饺子走到岗亭里，背影都透着股小心翼翼的珍惜。
院子里刚安静没几分钟，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瘦小的身影从墙角探出头，是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穿着件不合身的大棉袄，脸蛋冻得通红，正怯生生地望着厨房的方向。
“你是谁家的孩子？”林薇走过去，蹲下身。小男孩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手里紧紧攥着个破碗。
“饿……”小男孩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林薇手里的竹篮。
林薇心里一软，从篮里拿出两个热馒头和一碗饺子，递到他手里：“快吃吧，小心烫。”
小男孩接过东西，也顾不上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眼泪混着馒头渣往下掉。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林母递过去一瓶水，小男孩咕咚咕咚灌了几口，才哽咽着说：“谢谢……谢谢阿姨……我爸妈……他们被怪物吃了……”
院子外的墙角，山羊胡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冲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三人又溜溜达达地走了过来，这次脸上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
“这位大姐，刚才看你给这小崽子吃的了，也给我们哥仨分点呗？”山羊胡搓着手，“都是逃难的，总不能厚此薄彼吧？”
林薇皱眉：“我们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与你无关。”
“嘿，你这娘们怎么说话呢？”一个同伙瞪起眼，“不就是几个破馒头吗？装什么大方，刚才给那俩当兵的不挺痛快？”
“士兵守护这里，该给。你们呢？”沈慕言走过来，挡在林薇身前，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几分，“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山羊胡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却还嘴硬：“你以为我们怕你？不就是个异能者吗？我们哥仨也不是吃素的……”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声厉喝打断：“住手！”岗亭里的两个士兵跑了出来，手里端着枪，“你们想干什么？再闹事就开枪了！”
山羊胡看到枪，气焰顿时矮了半截，却依旧不服气地啐了一口：“行，你们有种！我们走！”他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林薇一眼，“这事儿不算完！”
看着三人消失在夜色里，林母才松了口气：“这些人真是的，给脸不要脸。”
“别管他们。”沈慕言看向那两个士兵，“谢谢了。”
“应该的。”士兵们把枪收起来，脸上带着感激，“沈队长你们是好人，不像那些人，就知道抢。前阵子有个小队路过，带的物资就被他们偷了，还伤了人。”
林薇看着手里的空竹篮，心里五味杂陈。她原本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想到还是引来了麻烦。这末世里，善良似乎成了可欺的软肋。
“别往心里去。”沈慕言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你做得对。士兵守着这里，我们才能安心休整；那孩子无依无靠，帮一把是应该的。至于那些想占便宜的，不值得你纠结。”
林薇点点头，抬头看向夜空。月亮从云缝里钻出来，洒下清辉，照亮了院子里的铁线莲。她想起《百草秘谱》上的记载——这世上有剧毒的断肠草，也有救人的还魂花，重生一次也算看透了人心。
“饺子快凉了，我们进去吃吧。”林母拉着她往厨房走，“明天还要赶路呢，吃饱了才有力气。”
厨房里，陆明宇正在给苏晴的胳膊换药，苏晴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跟陆明宇开玩笑；李默坐在角落，默默吃着馒头，眼神却一首留意着门口；林父正和沈慕言说着什么，两人时不时点头。
林薇盛了碗饺子，坐在桌边，热气模糊了镜片。她知道，今晚的事只是个开始，到了京市基地，这样的冲突只会更多。但她不后悔刚才的决定——哪怕世道再难，有些东西，总得有人守着。
夜渐渐深了，哨所外偶尔传来几声狼嚎，却被院子里的铁线莲挡在了外面。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只留下一点余温，像人心底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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