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纱巾裹着包子山时，卡卡罗特正蹲在菜窖里翻找去年的腌菜。木质的梯级在脚下咯吱作响，鼻尖萦绕着盐渍与泥土的混合气息——这是琪琪的吩咐，说今早的粥得配点酸黄瓜才够味。突然，指尖触到个冰凉的东西，不是陶瓮的粗粝，倒像块被露水浸过的金属。
“嗯？”他摸出来一看，是块巴掌大的星盘，边缘镶着圈磨损的银边，盘面刻着繁复的螺旋纹，正中央嵌着颗鸽血红宝石，此刻正幽幽发着光。这物件他见过，是上周清理龟仙人旧物时翻出来的，当时只当是装饰品，随手扔在了菜窖角落。
“爸！爸！”悟天的声音撞碎晨雾，顺着梯口灌进来，“贝吉塔叔叔的探测器响疯了！说西边山谷里有股奇怪的气，又冷又烫的！”
卡卡罗特捏着星盘起身，宝石的光突然窜高半寸，竟在窖壁上投出道虚影——是龟仙人坐在筋斗云上，手里也捏着块一模一样的星盘，嘴里念叨着：“……当年跟鹤仙人打赌输的彩头，说是能测天地间的气脉。小家伙们要是哪天撞见不对劲的气，就把这盘对准它，保管能看出门道……”
虚影散时，菜窖的土墙上莫名渗出层细汗，星盘的螺旋纹里爬出串光珠，像条发光的蜈蚣，顺着他的手腕往上爬。
“来了！”他一步跨出菜窖，只见贝吉塔站在院门口，白色披风被风掀得猎猎作响，手里的探测器屏幕红得发紫：“读数乱跳，-37℃和+210℃同时出现，这根本不符合热力学定律！”
“热力学？”卡卡罗特挠头，星盘在掌心发烫，“管它什么学，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三人刚冲过西边山谷的隘口，就见谷底翻着诡异的浪——不是水浪，是肉眼可见的气浪，一半泛着霜花，一半裹着火星，撞在一块时噼啪作响，竟在半空凝出片彩虹。而浪涛中心，蹲着个穿粗布褂子的老头，手里攥着根铜烟杆，正往火塘里添柴。
“老人家，您这是……”悟天刚要上前，被贝吉塔一把拽住。探测器的警报声突然哑了，屏幕上的数字变成行字：气脉紊乱指数98%。
“坐。”老头头也没抬，烟杆往火塘边敲了敲，火星溅在气浪上，竟炸出串金铃般的脆响，“我是守山人，姓秦，守着这口‘阴阳井’快五十年了。”他指了指火塘旁的石盖，“底下连通着山根，阳脉的火气往上冒，阴脉的寒气往下沉，本来相安无事，偏昨天来了群穿黑西装的，说要在这打井挖矿，硬把井脉给搅反了。”
卡卡罗特手心的星盘突然剧烈震动，宝石射出道红光，将气浪劈成两半。他这才看清，谷底的土地裂着蛛网般的缝，有的缝里喷着白雾，能看见凝结的冰碴；有的缝里涌着岩浆似的红光，把石头都烤得发软。
“龟仙人说这盘能测气脉。”他把星盘按在地上，螺旋纹突然活过来，像朵花般绽开，宝石里涌出道光柱，首冲天际。刹那间，整座山谷的气浪都定住了，霜花悬在半空，火星凝成光点，连老头烟杆上的烟圈都成了静止的圆环。
“好家伙……”贝吉塔的探测器“嘀”地弹出张三维图，竟是整座山脉的气脉走向，红的是阳脉，蓝的是阴脉，像两条纠缠的龙，此刻在黑西装们炸出的洞口处打了个死结。“他们挖穿了阴阳井的隔层，阳火泄进阴脉，寒气倒灌进阳道，再拖下去，整座山都得炸开。”
“那咋办？”悟天急得首跳，“我去叫人填洞！”
“填不得。”秦老头磕了磕烟灰，“这气脉跟人身上的筋络一个理，堵不如疏。你看这老伙计。”他指了指星盘，“它转得越欢，说明气脉越活。当年我见你爷爷用它引过气，就像用瓢舀水，得顺着水流的劲儿。”
卡卡罗特盯着星盘的螺旋纹，突然想起小时候看琪琪和面——面粉里倒水得绕着圈搅，劲儿卸大了起不了筋，劲儿小了成团块。他深吸一口气，周身亮起金色气焰，伸手按在星盘边缘：“贝吉塔，帮我稳住左边的寒气，别让它乱窜！”
“哼，还用你说。”贝吉塔的紫色气焰瞬间暴涨，硬生生在寒气浪前筑起道气墙，“快点，我可没耐心陪你耗！”
卡卡罗特的气顺着星盘的纹路淌进去，像给齿轮上了油。螺旋纹转得越来越快，宝石红光渐盛，竟在半空画出个巨大的太极图。他瞅准气脉打结的地方，猛地收气——就像琪琪揉面到最匀时，手腕轻轻一抖，面团便服帖地成了团。
只听“嗡”的一声，阳火顺着红光的弧线往下沉，寒气跟着蓝光的弧线往上浮，那个死结在旋转的太极图里慢慢松了，像被解开的绳扣。秦老头看得首点头，烟杆往火塘里一戳：“对喽！这就叫‘气顺则脉通’，比那些炸山开矿的懂行多喽！”
等最后一缕寒气缩回阴脉，卡卡罗特瘫坐在地上，星盘的宝石己经暗了下去，倒像是耗尽了力气。贝吉塔扔过来瓶水：“蠢材，刚才那下要是没收住气，你能被反震得飞进外太空。”
“可这不是没事嘛。”他灌着水，笑出一脸白牙，“你看，秦大爷，这井脉稳了？”
秦老头蹲下身，摸了摸井口的石盖，又往火塘里添了块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他满脸皱纹都暖烘烘的：“稳了稳了。那伙黑西装被我用烟杆敲了脑袋，说要去举报我‘私藏危险品’，嘿，等他们带警察来，连个气嗝都捡不着。”他突然往卡卡罗特手里塞了个东西，“这烟杆给你，铜头里嵌着块磁石，能吸住乱窜的气，比你那星盘省事。”
悟天凑过来，指着星盘上重新黯淡的螺旋纹：“这盘是不是坏了？”
“哪能啊。”卡卡罗特把烟杆别在腰上，掂量着星盘，“它跟咱们赛亚人一样，干活累了，得歇会儿。你看——”他往盘面上吹了口气，宝石竟颤了颤，像是在点头。
回程的路上，贝吉塔的探测器突然“嘀嘀”响了两声，屏幕上跳出行字：气脉稳定指数100%。他瞥了眼卡卡罗特腰间晃悠的铜烟杆，嘴角撇了撇，却没再说什么。悟天则拿着星盘，追着蝴蝶跑，盘面上的螺旋纹偶尔闪下光，像在跟蝴蝶打招呼。
快到包子山时，远远看见琪琪站在院门口，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卡卡罗特突然想起酸黄瓜还没拿，刚要开口，就见琪琪冲他扬了扬手里的坛子：“猜你们就得饿，酸黄瓜拌了香油，粥在灶上温着呢！”
星盘在悟天手里突然亮了下，这次没投虚影，倒在地上映出行字：“气的韵律，不在烈，在和。”卡卡罗特看了眼贝吉塔紧绷的侧脸，又看了眼远处炊烟里的家，突然觉得，所谓逆天的系统，不过是把每一份“气”——不管是拳脚的气、山脉的气，还是灶台边的烟火气，都顺顺当当接进日子里，活成个热气腾腾的圆。
贝吉塔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冷哼一声：“看什么？还不快走，粥凉了琪琪又要念叨。”
“来喽！”他拽着悟天往前跑，腰间的铜烟杆轻轻撞着星盘，发出叮铃铃的轻响，像在为这满山谷的和气，哼起了不成调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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