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主殿。
檀香袅袅，灵气如雾，本该是一派仙家肃穆。
此刻，殿内却死寂如坟。
一道金光法旨，不经通传，不循阵法，如一柄自九天垂落的神剑，硬生生贯穿了青云宗的护山大阵，悬停于宗主青云真人的面前。
金光之上，神威流转，其散发出的威压，让殿内所有长老都感到一阵心悸，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神魂之上。
法旨的卷轴末端，烙印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古篆——“天璇”。
看到这两个字，青云真人瞳孔骤然收缩，平日里仙风道骨的脸上血色尽褪。在场的十数位长老，更是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气氛瞬间凝固。
天璇真人！
正道盟会的魁首，三界之内修为最接近飞升的活着的传说！
这样的人物，为何会亲自向区区一个三流宗门下达法旨？
青云真人不敢怠慢，他深吸一口气，恭敬地伸出微微颤抖的双手，触碰那道法旨。
“轰！”
法旨自行展开，金色的文字脱离卷轴，化作一个个威严的符文，首接烙印在所有人的脑海之中。
“天道昭昭，敕令尔等：经天机盘演算，惑乱阴阳、动摇仙界根基之‘灾厄之星’己然现世。其命格气息，正源自尔青云宗地界。令，青云宗即刻清理门户，将此灾星押解盟会处置。若有包庇，以同罪论处，天诛地灭！”
每一个字，都如一道惊雷，在众长老的神魂中炸响。
灾厄之星！
天诛地灭！
青云真人的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他几乎站立不稳。这哪里是法旨，这分明是一道催命符！青云宗这艘小船，如何经得起正道盟会这等滔天巨浪？
“宗主……”戒律长老的声音干涩沙哑，打破了死寂，“宗门之内，能引动如此异象，被称为‘灾星’的……恐怕，只有一人。”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变得阴冷、复杂。
那个被捡回来的外门弟子，临渊。
那个只要靠近她，灵植就会枯萎，法器就会失灵的扫把星！
“不错。”另一位传功长老立刻附和，语气中带着一丝庆幸和狠毒，“宗门近年大小祸事，哪一件与她脱不了干系？灵药园枯死，护山阵法无故不稳……原来根源在此！此女不除，我青云宗危矣！”
“可是……她终究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当真有法旨上说的那么严重？”一位新晋长老资历尚浅，还存着一丝不忍。
“糊涂！”戒律长老厉声呵斥，“这是天璇真人的法旨！真人的决断，岂是你我凡夫俗子可以质疑的？难道你要为了一个不祥之人，搭上我青云宗上下千年的基业吗？”
那新晋长老被喝得面色惨白，不敢再言。
大殿之内，再无一人为临渊辩解。
所谓的密议，从一开始就不是讨论临渊是否有罪，而是如何将她交出去，才能让天璇真人最满意，才能为青云宗换来最大的利益。
人性的凉薄与自私，在此刻暴露无遗。
“不过，”那新晋长老还是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为区区一个外门弟子，天璇真人为何会亲自下达最高级别的天道杀令？这……不合常理。”
“够了！”青云真人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冰冷地打断了他，“真人的决断，岂是我等可以揣测的？遵令行事即可！戒律长老！”
“弟子在。”
“立刻派人，将那灾星临渊……‘请’到戒律堂前坪。召集全宗弟子，本座要当众宣判，以正视听！”
“是！”
戒律长老领命，眼中闪过一抹残忍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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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的柴房，阴暗潮湿。
临渊躺在冰冷的茅草堆上，气息奄奄。鞭伤与灵力反噬让她陷入了深度的昏迷，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一只通体雪白的灵狐蜷缩在她的颈窝，将小小的脑袋贴着她的脸颊，努力散发着自己微弱的灵力，试图温暖她冰冷的身体。这是前几日，临渊从捕兽夹下救回来的小家伙。
它感受到了主人的痛苦，喉咙里发出焦急的“呜呜”声。
“砰！”
柴房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刺目的光线和几道充满恶意的人影闯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张浩。
灵狐瞬间炸毛，弓起身子，对着张浩等人龇牙咧嘴，发出威胁的低吼。
“呵，畜生也敢放肆？”张浩脸上满是鄙夷，他奉了戒律长老的命令来“请人”，心中正是不爽。
他看也不看，首接一脚飞出。
“呜咽——”
小小的灵狐被他狠狠踢中，像个破布娃娃一样撞在墙上，滚落在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动静，一抹鲜血染红了它雪白的皮毛。
这最后一丝温暖，被毫不留情地碾碎。
张浩甚至没再看那狐狸一眼，他走到临渊面前，粗暴地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草堆里拖了出来，动作没有半分怜惜，就像在拖拽一件垃圾。
“走，灾星！宗主召见，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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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冷冷的地面摩擦着背后的伤口，剧烈的疼痛和喧哗的人声，将临渊从昏沉中强行唤醒。
她虚弱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戒律堂前坪那块巨大的青石板，上面还残留着昨日她自己的血迹。
然后，是周围黑压压的人群。
所有的同门，所有的师长，都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有畏惧，有鄙夷，有憎恶，甚至还有……幸灾乐祸。
她被扔在广场中央，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祭品。
高台上，宗主青云真人面容冷峻，手持那道尚未散去神威的金色法旨，声音如同寒冬的冰凌，传遍整个山谷。
“青云宗上下听令！”
“经正道盟主、天璇真人法旨确认，我宗外门弟子临渊，乃天生灾厄命格，是动摇仙界根基的灾星！”
轰！
人群炸开了锅，所有人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地上的少女。
临渊的脑子一片空白。
灾星？
她不明白，她只是想活着，只是想得到一点点认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目光无助地扫过人群，试图找到一丝熟悉，一丝怜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她看到了曾经教她入门的师父，别过了头；看到了曾分给她半个馒头的师姐，满眼惊恐；看到了张浩，正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看着她。
整个世界，仿佛都成了她的敌人。
青云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宣读着她的最终命运。
“为护山门安宁，为保苍生太平！本座宣布，判决如下！”
“一，废去临渊全部修为，打碎其灵根！”
“二，即刻起，将临渊逐出青云宗山门，永世不得踏入！”
“三，将其……押送至正道盟会，听候天璇真人发落！”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淬毒的利刃，狠狠扎进临渊的心脏。
废去修为……逐出山门……
她抬起头，望着高台上那个曾经被她视为天神般敬仰的宗主，那张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有冰冷的、绝对的决绝。
她懂了。
从始至终，她从未被这个宗门接纳过。
她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忍耐，所有的期盼，都只是一个笑话。
周围的议论声、宗主的宣判声、风声……所有的一切都在远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一种刺骨的寒冷，从心脏蔓延至西肢百骸。
最后一丝名为‘希望’的东西，在这一刻，碎了。
碎得干干净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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