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叔说得对,硬碰硬肯定不行。”沈清韵肯定了他的谨慎,随即话锋一转,“但我们可以一步步来。眼下我们有了些积累,是不是可以想想,怎么帮会外的乡亲也改善一下处境?比如,我们可以用公共积累购置一些更优质的粮种、农具,低价租借或者赊给那些信得过、但缺乏生产资料的佃户?我们可以把改良农具的方法,比如更省力的犁耙,教给更多的人?”
她目光扫过众人,眼神中闪烁着理想的光芒:“互助会不只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它的最终目的,应该是让云朔城所有的穷苦人,都能像我们一样,有尊严地活下去,甚至……有一天,能真正拥有自己耕种的土地!”
“均田……”沈墨轩低声念出这两个字,眼神复杂,既有向往,也有担忧。这实在是一个太过遥远和艰难的目标。
“我知道这很难,或许需要很多年。”沈清韵的声音坚定而清晰,“但只要我们认准了这个方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就都有了更长远的意义。我们改良工具,不仅是为了多赚钱,更是为了积累技术,将来可以推广惠及更多人;我们开展义诊,不仅是为了治病救人,更是为了凝聚人心,让更多人相信团结的力量;我们实行工分制,不仅是为了公平分配,更是为了探索一种更合理的协作模式……”
她将日常的具体工作,都与那个宏大的未来目标联系了起来,赋予了它们超越眼前利益的深刻内涵。这就像是为航行中的船只树立了一座遥远的灯塔,让大家知道了前进的终极方向,而不仅仅是满足于在近海捕鱼。
放眼未来,沈清韵为互助会勾勒出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蓝图。这幅蓝图,既让核心成员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责任与压力,也激发了他们内心深处更大的豪情与动力。他们意识到,他们正在参与的,不仅仅是一个求生计的项目,更是一项可能改变无数人命运的、伟大事业的起点
就在互助会内部凝聚共识、放眼未来之际,外部的压力非但没有因为暂时的平静而消散,反而如同不断积聚的乌云,愈发沉重,预示着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黄府内,黄世仁的耐心正在被迅速消耗。互助会不仅没有在刀疤李事件后垮掉,反而声势更隆,影响力不断扩大,这让他感到如芒在背,坐立难安。他不能再容忍这个“毒瘤”继续生长下去了。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黄世仁将一只珍贵的景德镇茶碗狠狠摔在地上,碎片西溅。王管家和几个心腹家丁垂首站在下面,噤若寒蝉。“一个小小的互助会,一群乌合之众,竟然让你们束手无策!难道要等他们打到我这黄府大门前来吗?”
王管家硬着头皮上前一步:“老爷息怒!不是小的们不尽心,实在是那沈清韵狡诈异常,而且那帮穷鬼现在铁板一块,软硬不吃……不过,小的最近查到一件事,或许是个突破口。”
“哦?快说!”黄世仁眼中寒光一闪。
“那沈清韵的兄长,沈墨轩,近日在会里搞什么识字班,教那帮穷小子泥腿子认字。”王管家阴险地说,“您想啊,流放罪籍,私自聚众讲学,蛊惑人心,这个罪名……可不小啊。要是往大了说,甚至可以扣上个‘图谋不轨’的帽子!”
黄世仁眯起了眼睛,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继续说。”
“还有,”王管家见主人感兴趣,更加卖力,“咱们可以双管齐下。一方面,让衙署那边找个由头,就以‘罪籍聚众’、‘妖言惑众’的罪名,先把沈墨轩抓起来,敲山震虎!另一方面,咱们在生意上再加把火。他们不是靠织布编筐吗?咱们就压低布价、筐价,哪怕亏本,也要挤垮他们的销路!同时,断了他们的原料来源!看他们还怎么折腾!”
黄世仁沉吟片刻,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好!就这么办!衙署那边我去打点。生意上的事,你亲自去安排!记住,要快,要狠!我要让那互助会,一个月之内,烟消云散!”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件看似偶然却必然发生的事情,成为了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
黄世仁的独子黄天贵,是个标准的纨绔恶少,平日里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这日,他带着几个恶仆在街上闲逛,恰好看到了互助会工坊里一个出来倒水的年轻女工。那女工名叫秀娘,是后来加入互助会的,虽然衣着朴素,但因为生活改善,气色红润,眉眼间带着互助会女子特有的那份不卑不亢的劲儿,与寻常畏缩的贫家女截然不同。
黄天贵何曾见过这等气质的穷人家女子,顿时邪心大起,带着仆役就上前调戏。秀娘又惊又怒,严词拒绝,并高声呼救。工坊内的刘铁柱、王老五等夜巡队青年闻声立刻冲了出来,护住秀娘,与黄天贵一伙对峙起来。
黄天贵仗着家势,嚣张跋扈,指挥恶仆动手抢人。夜巡队青年们如今血气方刚,又受过些许训练,加之身后就是自己的工坊和同伴,岂容他放肆?双方顿时推搡起来,冲突一触即发!虽然闻讯赶来的沈清韵及时制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黄天贵也悻悻退去,但他临走时那怨毒的眼神,分明写着“这事没完”!
山雨欲来风满楼。黄府的全面打压计划己然启动,而黄天贵与互助会的首接冲突,更是将矛盾推向了白热化的边缘。一边是磨刀霍霍、权势熏天的地头蛇,一边是根基初成、众志成城的互助会。一场决定云朔城未来命运的巨大风暴,即将以无可避免之势,轰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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