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镇，林家演武场。
烈日当空，汗水与尘土混杂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里。一群少年少女正挥汗如雨，拳脚破空声伴随着偶尔响起的喝彩，显得朝气蓬勃。
然而这份朝气，与场边榆树下独坐的少年格格不入。
“快看，林风师兄又在发呆了。”一个少女压低声音，朝榆树方向努了努嘴，语气里带着几分惋惜，“三年前他可是我们林家第一天才，十五岁就修炼到元武境六重，那时候连镇长都夸他前途无量呢。”
旁边的少年冷哼一声，声音并未刻意压低，反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哼，什么第一天才？那是以前！现在？元武境三重？我去年才开始修炼，如今都元武境西重了。连续三年修为不进反退，我看是第一废材才对！”
刺耳的话语如同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引来周围一阵压抑的低笑。目光或鄙夷、或怜悯、或嘲讽，齐刷刷地落在榆树下的少年身上。
少年名叫林风，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青色练功服。他面容清秀，本该神采飞扬的眼眸此刻却沉寂如水，只是静静地看着场中挥洒汗水的同族，仿佛那些嘲讽并非落在自己身上。唯有在无人注意的瞬间，他垂在身侧的手才会猛然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提醒着自己保持清醒。
三年前，他是林家最耀眼的星辰，天赋绝伦，万众瞩目。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将他从云端彻底打落泥潭。无论他如何疯狂修炼，甚至不惜冒险服用虎狼之药，丹田内的元气非但毫无增长，反而如同漏底的沙袋，不断流逝，从元武境六重一路跌落至如今的三重，再无寸进。
天才的光环迅速褪去，留下的只是“废材”的标签和无穷无尽的嘲笑。就连家族资源，也早己向他关闭。
“下一组，林山对阵林风！”教习低沉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场边的窃窃私语。
众人的目光顿时变得玩味起来。
林山，就是方才出声嘲讽的少年，他闻言咧嘴一笑，扭了扭脖子，骨骼发出咔咔的脆响，大步走向场中，看向林风的眼神充满了不怀好意。
林风深吸一口气，松开攥紧的拳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向演武场中央。
“林风师兄，请指教。”林山嘴上说着师兄，语气却毫无敬意，反而带着明显的挑衅。他周身元气涌动，元武境西重的修为展露无遗。
林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抱拳，摆开林家基础拳法的起手式，体内那微薄的元气缓缓调动。
“哼，装模作样！”林山嗤笑一声，脚下猛地一蹬，身形疾冲而出，一拳首捣林风面门，拳风呼啸，竟用了全力，丝毫没有同族切磋的留手。
林风眼神一凝，侧身闪避，同时一记掌刀切向林山手腕。他的战斗意识明显远胜林山，招式运用巧妙，勉强挡住了这凶猛的一拳。
但实力的差距并非仅靠意识就能弥补。
“砰！”
双拳交击，林风只觉一股大力涌来，身形剧震，踉跄着向后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稳住，整条手臂都被震得发麻，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啧，果然是不中用了。”林山得意一笑，得势不饶人，再次扑上，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林风咬紧牙关，凭借着以往的战斗经验竭力格挡、闪避，场面一时显得极为狼狈，每一次碰撞都让他身形晃动，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场边的嘲笑声更大了。
“林山师兄，加油！三招内解决他！”
“哈哈，你看他那样子，真丢人！”
“以前不是挺傲的吗？现在怎么不行了？”
刺耳的声音不断钻入耳中，林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和憋闷在胸腔中翻腾。但他依旧死死咬着牙，没有放弃，眼神如同被困的幼兽，执拗而坚韧。
“结束吧！”林山久攻不下，似乎觉得面上无光，猛地低喝一声，体内元气尽数涌向右拳，使出了林家黄阶中品武技——开山拳！
拳势沉重，隐隐带起风雷之声。
这一拳，己然超出了切磋的范畴。
林风瞳孔一缩，全力运转体内那稀薄的元气，交叉双臂护在胸前。
“嘭！”
沉重的闷响传来。
林风只觉得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量狠狠撞在手臂上，剧痛瞬间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在坚硬的青石板地上，又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尘土沾满了他苍白的脸。
“噗……”一口鲜血终于忍不住喷了出来，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演武场上顿时响起一片哄笑。
“赢了！林山师兄好样的！”
“我就说嘛，废物就是废物，根本不堪一击。”
教习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倒地吐血的林风，又瞥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林山，最终只是淡淡道：“林山胜。下一组准备。”
没有人在意倒在地上的林风。
林山走到林风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压低声音冷笑道：“呸！废物一个，也配叫天才？家族大比马上就要到了，我要是你，早就自己滚出林家，免得上去丢人现眼！”
说完，哈哈大笑着转身走开。
周围的族人陆续散去，准备下一场比试，无人再多看地上那个狼狈的身影一眼。
阳光依旧灼热，但林风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冷。他用手臂支撑着身体，想要爬起来，却又因牵动伤势而剧烈咳嗽起来，嘴角再次溢出鲜血。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那些冷漠或嘲讽的背影，望着湛蓝却无比遥远的天空，三年来积压的所有委屈、不甘、愤怒和绝望，几乎要将他的心脏撑裂。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三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在问自己这个问题，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他闭上眼，将那份几乎要冲破胸膛的嘶吼死死压在喉咙深处。
良久，他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拖着疼痛不堪的身体，一步一步，缓慢而固执地、孤零零地朝着演武场外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格外凄凉。
远处，高耸的家族祠堂沉默矗立，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家族大比临近，风雨欲来。而他这个昔日的天才，似乎注定要成为这场盛会最可笑的那个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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