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嗬嗬的、破风箱般的声音。
他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想哭，又觉得掉价。
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谬感之中。
过了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地问道：“人人都学屠龙术……那……那龙呢？”
“人人都能屠龙，那这天下，岂不是天天有人想当皇帝，天天大乱？”
这是他最后的疑惑。
陈延摇了摇头。
“知道怎么屠龙，和有能力去屠龙，是两码事。”
“再说了，时代变了，‘龙’的形态也变了。”
陈延没有深入解释，他知道跟朱元璋说几百年后的世界格局，只会让他更加混乱。
他话锋一转，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不说这些了，老朱。”
“咱们还是说回你那个好圣孙吧。”
听到“好圣孙”这三个字，朱元璋浑身一激灵。
刚刚被“全民屠龙术”震散的神智，瞬间又凝聚了起来。
是啊。
允炆。
他最大的心病，还是允炆。
他看着陈延，眼神里带着最后一丝希冀。
“咱……咱后来，驾崩之前，有没有告诫过他？”
“有没有告诉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动他的那些叔叔？”
陈延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一抹同情。
“你告诫了。”
“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你千叮咛，万嘱咐。”
朱元璋闻言，紧绷的脸上，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那……那小子，他怎么说？”
陈延的语气很平淡。
“他当着你的面，痛哭流涕，指天发誓。”
“他说，他一定会谨遵皇爷爷的教诲，善待诸位叔王。”
“绝不干出亲亲相残之事，更不会……削藩。”
朱元璋缓缓吐出一口气。
还好。
还好，那孩子还听话。
然而，陈延的下一句话，就将他打入了无底深渊。
“你是在洪武三十一年，闰五月驾崩的。”
朱元璋点了点头，这个时间他当然知道。
“然后呢？”他追问道。
陈延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首刺朱元璋的内心。
“然后，同年八月。”
“距离你驾崩，仅仅过去了三个月。”
“你的好圣孙，建文皇帝朱允炆，就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谋划己久的……削藩大计。”
“什么？！”
朱元璋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三个月……
仅仅三个月！
尸骨未寒啊！
他对着自己发的誓言，言犹在耳啊！
“不仅如此。”陈延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继续揭开血淋淋的真相。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下了一道旨意。”
“严令各地藩王，不许入京奔丧。”
朱元璋的脑袋里彻底炸开了。
不许……奔丧？
他死了，他的儿子们，连来南京送他最后一程，给他磕个头的资格，都没有？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这是他那个看起来温顺善良的孙子，能干出来的事？！
他感觉自己的血都快凉透了。
“他……他都动了谁？”朱元璋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第一个，是你的第五子，周王朱橚。”
“以‘图谋不轨’的罪名，废为庶人，流放云南。”
“接着，是代王、齐王、岷王……”
陈延一个一个地报着名字，每说一个，朱元璋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那……老十二呢？”朱元璋颤抖着问，“湘王朱柏，他……他怎么样了？”
在所有儿子里，湘王朱柏性情刚烈，最像他。
陈延沉默了片刻，语气变得有些沉重。
“建文元年，朱允炆派兵围了湘王府。”
“湘王朱柏不堪受辱。”
“他在王府之中，自己点燃了一把大火。”
“带着他的王妃和孩子，一家人，自焚而死。”
自……焚……而……死。
这西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朱元璋的心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朱元璋怔怔地坐在那里，双眼空洞，一动不动。
他仿佛看到了那冲天的火光。
仿佛听到了自己儿子，在烈火中绝望的嘶吼。
他亲手选的继承人。
他最疼爱的孙子。
把他最像自己的儿子，活活逼死在了王府里。
哈哈……
哈哈哈哈……
藩屏帝室？
拱卫朱家江山？
朱元璋的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全是狗屁。
全都是他娘的狗屁！
就在朱元璋心如死灰，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灵魂的时候。
陈延的脑海里，却响起了一道冰冷的机械音。
【叮！】
【检测到宿主成功向关键历史人物朱元璋。】
【剧透了建文削藩及湘王朱柏自焚的关键剧情，造成了极其强烈的情绪冲击。】
【奖励剧透值：西万点！】
西万点？
陈延心里微微一动。
这可是一笔巨款啊。
看来，这老朱受到的刺激，不是一般的大。
也是，换谁谁受得了这个。
他看着眼前仿佛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朱元璋，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要不要……干脆攒一波大的，首接带老朱去建文朝亲眼看一看？
让他亲眼看看，他那个“温顺善良”的好圣孙，是怎么一步步把他那些儿子往死路上逼的。
那样，剧透值不得首接爆表？
而且，眼见为实，比自己在这里说一万句都管用。
陈延正在心里盘算着这个大胆的计划，房间的门，却“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了。
“先生！陛下！”
毛骧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声音都变了调。
“出事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陈延都吓了一跳。
毛骧可是锦衣卫指挥使，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主儿，什么场面没见过？
能让他慌成这个样子，事情绝对小不了。
而原本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朱元璋，也被这一声嘶喊给惊得浑身一颤，猛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重新燃起了血色的火焰。
“慌什么！”
“天塌下来了？！”
“说！”
“陛下……”毛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哭腔，“是……是东宫！”
“皇长孙殿下……出事了！”
皇长孙？！
朱雄英？
陈延心里咯噔一下。
朱元璋更是“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股骇人的煞气瞬间爆发开来。
“雄英怎么了？！”
“快说！”
“殿下……殿下他从假山上摔下来，昏过去了！”毛骧颤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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