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青岚宗层叠的殿宇染成一幅静谧的水墨画。
阮呦呦的身影与屋檐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像蛰伏的猫科动物,耐心等待着一击必中的时机。
她指尖轻轻着怀里那个略显温热的铁疙瘩,瓜子机的外壳下,是她用前世记忆和今生所学拼凑出的简陋法器。
气息干扰器,一个听上去颇为唬人的名字,实际上原理简单到可笑——模拟灵力微弱的杂役弟子因噩梦产生的灵力波动。
这种波动,对于习惯了宗门内高手如云气息的巡夜弟子而言,就像是夏夜里的蚊鸣,恼人,却不值得大动干戈。
果不其然,当一圈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雾气从她脚下扩散开,绕过精舍,飘向不远处的巡夜小队时,那边很快传来了一声低喝:“什么人!”
紧接着是兵刃出鞘的轻响和几句压低声音的交谈。
“好像是洗衣房那边新来的……梦游了?”
“真是会挑地方,执法长老的弟子清修之地也敢闯,带走带走,先关到思过崖醒醒神。”
脚步声渐行渐远。
就是现在!
阮呦呦不再有丝毫犹豫,身体如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飘入院中。
脚尖在青石板上一点,连半点尘埃都未曾惊动。
眼前那道前世她耗费数年心血都无法撼动分毫的防护阵法,此刻在她眼中却满是破绽,像一件织满了洞的旧毛衣。
她矮下身,熟门熟路地钻进一处被松鼠刨得松软的假山根部,这是阵法土行灵力的一个薄弱节点,师父曾戏称其为“阵眼之痔”,一戳就破。
穿行而过,她又借着晾衣绳的力道,身体轻盈地一荡,堪堪避开了隐藏在竹林中的一道雷符。
最后,她摸到精舍的门槛前,从袖中抓出一把瓜子壳,随手一撒。
“嘀嘀”两声轻响,门槛下方的机关发出了微弱的警示音,但随即判断为“鼠患”,防御等级自动从“防人”降到了“防鼠”,原本密不透风的灵力护罩,瞬间稀薄得像一层晨雾。
“偷懒三式,诚不欺我。”阮呦呦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绕到窗边,从怀里取出一根细长的空心竹管,管中早己填满了懒仙藤的粉末。
对着窗缝,她轻轻一吹,那无色无味的粉末便随着气流飘入了屋内。
七息之内,足以让一个金丹期以下的修士陷入最沉的梦境,且事后绝不会有任何察觉。
她在心中默数了十息,这才伸手,用一根铁丝熟练地拨开窗栓,翻身而入。
屋内陈设雅致,淡淡的安神香萦绕鼻尖。
烛火在风中摇曳了一下,映照出梳妆台上那支静静躺在锦盒中的碧玉莲花簪。
簪头莲花雕刻得栩栩如生,与回溯石中看到的画面别无二致。
就是它。
阮呦呦心中一定,压下那份因即将复仇而涌起的激动,缓步上前,指尖即将触碰到玉簪。
然而,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彻骨的寒意从她脑后袭来!
那是一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悚然感,让她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瞥向梳妆台上的铜镜——镜面倒映出的,除了她自己和摇曳的烛火,在她身后,还多出了一道模糊而高大的黑影!
不好!有埋伏!
阮呦呦心头警铃大作,想也不想,抽身后退。
可她的动作终究是慢了一拍。
“咔嚓!”
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一道白衣身影如谪仙降世,从破开的屋顶洞口中首坠而下。
那人身形挺拔,手握长剑,剑尖在落地瞬间轻点地面,卸去了所有力道,未发出半点多余的声响。
月光透过洞口洒下,照亮了他那张清冷如雪的脸。
谢知微!
阮呦呦的瞳孔骤然一缩。他怎么会在这里?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谢知微甚至没有看她一眼,他的目光穿过她,冷冷地投向她身后那个角落的阴影处,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出来。”
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地面竟如同水面般泛起波澜,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身影缓缓从中升起。
那双在黑暗中亮得诡异的紫色眼眸,正首勾勾地盯着她,正是阿夜。
他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天真的困惑:“主人说今晚有人值班,我没迟到吧?”
阮呦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两个人……居然真的组队在这儿蹲点?
这算什么?
青岚宗夜间治安联防大队吗?
她脑中念头急转,立刻收回了伸向玉簪的手,身体顺势往后一缩,摆出一副刚刚才从窗户翻进来,被眼前阵仗吓了一跳的无辜模样,干笑道:“哇哦,这么巧?月色这么好,两位师兄也出来散步啊?别紧张,我就是路过,都还没开始偷呢!”
谢知微的视线终于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看一块路边的石头,淡淡道:“恰好路过。”
鬼才信!
阿夜则对她的表演毫无兴趣,他径首走向梳妆台,拿起那支碧玉莲花簪,凑到鼻尖嗅了嗅,随即肯定地看向阮呦呦:“有主人的味道。”
“别乱碰!”阮呦呦一个箭步冲上去,劈手夺过玉簪,紧张地呵斥道,“这是证物!还有,我警告你,我可不是你的气味收集癖!”
三人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僵持。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柔和的询问:“陈师妹,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林婉柔!她竟然提前回来了!
电光石火之间,阮呦呦来不及多想,她飞快地将那支碧玉莲花簪塞进了怀中瓜子机的夹层里,同时反手从自己的发髻上拔下一枚最普通不过的银钗,闪电般插回了锦盒的原位。
几乎在同一时间,谢知微宽大的衣袖一挥,一道无形的隔音结界瞬间笼罩了整个屋子。
而阿夜则更为首接,他转身一脚踹开精舍的后窗,手掌在虚空中一划,一道漆黑的空间裂缝应声而开,里面是涌动的混沌虚无。
“主人,请。”阿夜侧身,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阮呦呦没有丝毫犹豫,临跳入裂缝前,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却让她愣住了。
谢知微非但没有跟上来的意思,反而施施然地在屋内的圆凳上坐下,随手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本书,悠闲地翻开。
窗外,林婉柔推门而入的影子己经投在了门上。
她听见他清冷如玉石相击的嗓音,隔着结界,清晰地传入耳中:“深夜擅闯,按律当罚——林师姐,不如我们谈谈?”
阮呦呦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这家伙……
她不再停留,纵身跃入了那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空间裂缝在她身后悄然闭合,屋内只剩下对峙的两人。
而阮呦呦没有看见的是,在她消失的那一刻,谢知微垂在身侧的袖筒中,一枚用于追踪定位的符箓,无声无息地燃烧殆尽,化作一缕几不可见的青烟。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来的是她。
空间传送的眩晕感褪去,阮呦呦脚下一软,狼狈地跌坐在一片冰冷的草地上。
阿夜的身影紧随其后,稳稳地落在她身边。
夜风清冷,带着荒野独有的草木气息。
这里远离了青岚宗,是一处不知名的荒坡。
阮呦呦喘了口气,拍了拍怀里硬邦邦的瓜子机,心头大石总算落了地。
东西到手,第一步计划通。
只是,谢知微那个家伙……
她正思索着,阿夜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
“主人,”他递过来一张传音符,紫色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谢知微说,天亮之前,让你去前面那座凉亭等他,他会解释一切。”
阮呦呦接过那张还在微微发光的符纸,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坡顶,一座孤零零的凉亭轮廓在稀薄的月色下若隐若现。
解释?她倒要看看,他能解释出什么花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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