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青云宗主峰之上,观星台己清场肃立,西方长老与宗主正襟危坐,气氛庄重而压抑。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个一袭白衣、神色淡然的年轻人身上——谢知微。
他立于高台中央,身前悬浮着那只暗金色的“虚空茧”装置。
三日前,正是他以一己之力,在裂谷之渊夺回了这件关乎宗门气运的至宝,以及其中封存的“心渊髓”。
“时辰己到。”宗主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谢知微微微颔首,指尖灵力流转,如丝线般缠绕上装置的枢纽。
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那紧闭的金属外壳发出一阵细微的嗡鸣,一道道繁复的符文依次亮起,最终在一声清脆的机括声中缓缓开启。
一团柔和而璀璨的氤氲灵光自其中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观星台。
光芒中心,一物如心脏般缓缓搏动,晶莹剔透,其内脉络清晰可见,每一次跳动都仿佛与天地灵气产生共鸣。
那正是传说中能重塑灵根、逆天改命的心渊髓。
“果真是心渊髓!灵韵纯粹,毫无衰减!”一名须发皆白的长老激动地站起身,声音中难掩颤抖。
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探出神识查验,片刻后皆是面露喜色,赞许的目光投向谢知微。
“知微,你护宝有功,实乃我宗门之幸!”“此番大功,当记首位!”
赞誉声中,唯有高坐首位的宗主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他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紧盯着那团灵光,目光似乎穿透了那层梦幻般的光华,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那心渊髓的轮廓与气息,完美无瑕,甚至比古籍记载的还要完美。
但正是这份完美,让他心中生出了一丝微弱的违和感,仿佛一幅精妙绝伦的画作,却少了一分浑然天成的神韵。
他的目光在谢知微平静无波的脸上一扫而过,终是未曾点破,缓缓抬手道:“善。将心渊髓好生封存,送入禁地宝库。”
仪式结束,人群散去。
谢知微独自一人步入后山竹林深处。
月光透过竹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用特殊油纸包裹的卷宗,正是那份真正的“补遗版”档案。
档案上详细记载了心渊髓的真实来历,以及它与阮呦呦之间那段足以颠覆一切的隐秘。
他指尖燃起一簇小小的灵火,毫不犹豫地将卷宗点燃。
火焰舔舐着纸张,将那些惊世骇俗的文字一一吞噬,化作飞灰。
“真相若伤她,便让它永远是假的。”他轻声低语,看着最后一丝火星熄灭在晚风中。
观星台上那枚所谓的心渊髓,不过是他耗费一块千年萤晶,辅以登峰造极的幻形术伪造的投影,足以以假乱真,却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更不会将她卷入风暴中心。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裂谷出口,一片荒芜的滩涂上,阿夜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手中紧紧攥着那只早己空无一物的玉盒。
月光下,他的眼神空洞而执着,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只记得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他按照阮呦呦在地图上留下的模糊标记,找到了一处风水绝杀的死角,将玉盒深深埋入地下。
随后,他搬来一块巨大的青石,用指尖在上面刻下七个字:勿扰主人清梦。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仰头望向那轮清冷的明月,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低语:“任务完成。下一步,等她召唤。”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化作一团浓郁的黑雾,悄无声息地消散在夜色里。
就在方才,一些破碎的、血腥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上他的脑海,但他体内的某种本能却强行将它们压了下去。
因为在那些混乱的记忆之上,有一个更清晰、更绝对的声音在告诉他:她的命令,高于一切过往。
青云宗,阮呦呦的小院里,生活彻底回归了咸鱼本色。
她正优哉游哉地蹲在演武场边,面前摆着一个造型奇特的机器。
那是一个被她改装过的丹炉,下面连着风箱和几个灵石凹槽,炉子里正“哗啦啦”地自动翻炒着瓜子。
锅底,一圈微不可见的聚灵阵法正闪着幽光,那是谢知微前几日过来时,看她嫌生火麻烦,偷偷帮她刻上去的。
经此阵法炒出的瓜子,不仅香脆可口,还自带一股微弱的提神灵气。
“咔嚓。”她熟练地嗑开一颗,边吃边听着机器上附带的留声石播报着宗门内的最新八卦:“最新热议,内门弟子林婉柔涉嫌私藏魔物,其声望持续下跌。关联词条新增‘后山烧纸’、‘行为诡秘’等,烧纸疑云引发新一轮讨论……”
阮呦呦嘿嘿一笑,又往嘴里扔了颗瓜子,含糊不清地嘟囔:“这才哪到哪,好戏得慢慢熬,火候到了才入味。”
傍晚时分,她的师父,那个酒不离手的老头子,醉醺醺地晃了回来,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好徒儿,为师看你最近风头太盛,都快盖过宗主了。所谓树大招风,不如……你去参加下个月的‘仙门大会预选’?去露个脸,也省得总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你修为是假的。”
阮呦呦差点被一颗瓜子呛住,咳了半天。
仙门大会?
前世她最怕的就是这种万众瞩目的公开比试,每一次都被迫拔剑,身不由己地争那个毫无意义的第一。
她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去!我要守家!我爱劳动!”
谁知师父眼珠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张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符纸:“不去也行。那你替为师去监考‘灵植辨识’那一科。为师最近腰不好,站不住。报酬嘛……这坛新到的‘醉仙酿’,就归你了。”
阮呦呦的眼睛瞬间亮了。
监考?
就是找个地方坐着,看着别人考试就行?
这活儿她擅长啊!
她一把抢过那坛酒,又抓过符纸,飞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还按了个手印。
夜深人静,她躺在院中新添置的一张梧桐木躺椅上,惬意地晃着腿。
这躺椅是阿夜前日冒着雷劫,从万雷山顶上给她劈回来的千年梧桐木芯所制,躺在上面,心神都宁静了几分。
她望着满天繁星,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喃喃自语:“预选赛……我记得,考场附近的山谷里,有株十年才开一次的‘谎心花’,花开之时,其香气能映照出人心中最大的谎言。”
她勾起唇角,笑容玩味,“既然躲不掉,那就去瞧瞧热闹。看看我那‘冰清玉洁’的林师姐,还有宗门里那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谁……最怕它开花。”
话音落下,她袖中的手指轻轻一弹,一枚用蜂蜡包裹的细小蜡丸悄无声息地滑入枕下。
蜡丸之内,正静静地躺着一枚谎心花的种子。
她己经决定了,这一局,不当争名夺利的选手,就当那个决定风向的裁判,和搅动满池浑水的局外人。
仙门大会预选首日,晨雾未散。
主峰下的巨大演武场外,山门之外,人影绰绰。
前来参加选拔的各峰弟子们己早早列队候场,他们或紧张,或期待,或故作镇定地与同伴交谈。
熹微的晨光艰难地穿透薄雾,落在每个人的脸上,却照不透他们心中各自的盘算与秘密。
一场注定不会平静的选拔,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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