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风高，浓云遮蔽了星月，正是夜行人的好时机。
林家院子死寂一片，只有偶尔从正房传来的、赵氏压抑不住的得意鼾声。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正房溜出，正是林大山。他怀里揣着一个小纸包，里面是从镇上弄来的烈性药粉。他蹑手蹑脚，屏住呼吸，熟门熟路地绕到屋后。
那片在黑暗中依然能看出轮廓的、长势旺盛的菜畦，此刻在他眼中不再是生机，而是扎眼的财富和二房逐渐脱离掌控的象征。只要毁了它，看那死丫头还拿什么嚣张！那贵人还会多看她们一眼？
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纸包，准备将那些药粉均匀地撒向那些鲜嫩的植株。
就在他扬起手的瞬间！
“咕呜——！”
一声凄厉突兀的夜枭啼鸣，毫无征兆地在他头顶极近处炸响！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骇人！
林大山做贼心虚，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吓得浑身一个激灵，手猛地一抖！
噗！
大半包药粉没能撒向菜地，反而因为他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手的晃动，劈头盖脸地扬了他自己满头满脸！甚至有一些呛进了他的口鼻！
“咳咳！咳！呕——！”林大山顿时觉得眼睛、鼻子、喉咙里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眼泪鼻涕瞬间狂流不止，忍不住剧烈地咳嗽干呕起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手忙脚乱地去擦脸，却越擦越难受，药粉混合着汗水泪水，灼烧着他的皮肤。
而就在这时，二房屋后那扇破旧的窗户，“吱呀”一声被猛地推开！
林薇薇（薇薇）举着一盏昏暗的油灯，站在窗口，脸色冰冷地看着楼下那个捂着脸痛苦咳嗽、满身药粉的身影。她身后，站着被惊醒、吓得脸色发白的王氏和小丫。
“大伯？”薇薇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清晰，带着毫不掩饰的冷意和质问，“这么晚了，您在我家菜地里做什么？还弄得这一身……是什么好东西，值得您大半夜亲自来施肥？”
她早就留了心。白日里赵氏那压抑不住的恶毒眼神和林大山反常的沉默，让她心生警惕。加上那五钱银子带来的刺激，她预感到大房可能会使坏。因此夜里睡得极浅，那声夜枭叫（或许是巧合，或许是…）和她刻意留意的细微动静，立刻将她惊醒。
她原本以为顶多是来偷菜，却万万没想到，竟会看到林大山试图下药！而且看他那狼狈样子，显然是自作自受！
林大山被当场抓包，又惊又怒，加上药粉的刺激，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指着薇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愤怒嘶鸣。
这边的动静终于惊醒了其他人。
正房的灯亮了，赵氏衣衫不整地冲出来，看到自己丈夫那副惨状，先是一愣，随即尖叫起来：“当家的！你怎么了？！天杀的啊！二房害人了！”
林周氏和林老大也被惊动，披着衣服出来，看到这场面，也是目瞪口呆。
邻居家的灯也陆续亮起，被这半夜的吵嚷惊动。
“怎么回事？”村长林福的声音带着怒气传来，他住得不远，显然也被惊动了，带着儿子举着火把赶来。
火光下，林大山的惨状无所遁形——满脸满身的白色药粉，眼睛红肿流泪，咳嗽不止，地上还丢着一个可疑的纸包。而薇薇则站在窗口，手持油灯，面色冷然。
“福伯！您要给我们做主啊！”赵氏恶人先告状，扑过去哭天抢地，“二房黑心肝啊！给我们当家的下毒！想害死他啊！”
薇薇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大伯母真是倒打一耙！我们都睡下了，是大伯自己半夜鬼鬼祟祟摸到我们屋后菜地里，不知往地里撒什么东西，结果自己没弄好，反害了自己！我倒想问问，大伯这大半夜的，是给我们二房送什么‘大礼’来了？”
她的话逻辑清晰，结合现场情况（林大山的位置、身上的药粉、地上的纸包），瞬间就让众人明白了大半。
村长林福脸色铁青，他儿子上前捡起那个纸包，小心地嗅了嗅，顿时脸色一变：“爹，是烧根粉！药铺里用来杀虫的，用量大了能烧死庄稼根！”
真相大白！
人群顿时哗然！
“好毒的心啊！居然想烧死侄女的菜地！”
“自己没本事，就眼红别人！”
“真是丢尽了老林家的脸！”
议论声如同巴掌，狠狠扇在林老大、赵氏和林周氏脸上。
林周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林大山，一句话也说不出。
林老大脸色惨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赵氏还想撒泼，被村长一声怒吼镇住：“够了！林大山！你还有什么话说？！”
林大山又羞又怒又难受，加上药粉的刺激，竟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晕了过去（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当家的！”赵氏扑过去哭嚎。
“嚎什么嚎！死不了！”村长厌恶地皱眉，“自作自受！赶紧抬回去灌水洗洗！”
他转而看向窗口的薇薇，语气缓和了些：“薇薇丫头，受惊了。这事村里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他又冷冷地扫了一眼林老大一家：“从明天起，你们大房负责挑水，把二房这菜地给我仔细浇灌三天，冲淡药性！要是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就别怪我开祠堂，请家法！”
这是公开的惩罚和表态了。
林老大和赵氏面如死灰，抬着“昏迷”的林大山，在村民鄙夷的目光和议论中，灰溜溜地躲回了正房。
一场夜半下毒的闹剧，以林大山自食恶果、大房颜面尽失、村长强硬表态而告终。
薇薇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王氏和小丫还心有余悸。
“姐……大伯他……”小丫声音发颤。
“没事了。”薇薇搂紧妹妹，目光却投向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沉静。
危机暂时解除，但经此一事，她与大房己彻底撕破脸，再无转圜余地。
那声恰到好处的夜枭啼鸣……真的只是巧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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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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